大年初三的早上，李若風(fēng)是在公安局被劉正元接走的。

  孔尤珍死了，死在了大年初一的晚上。

  李若風(fēng)被劉正元帶去了一間高層公寓里，說是他的一個朋友去外地工作一段時間，暫時不回來。

  公寓先前已經(jīng)被打掃過，床罩被褥都是剛換上去的。

  劉正元說她不能再住在茂村了，那里太危險。

  她在茂村的東西也一并被帶了過來，放在客廳的一角。她的東西本來就不多，除去衣服被子就是一些簡單的日用品。

  中午她沒吃什么東西，洗頭洗澡，然后在床上睡了一覺，直到傍晚劉正元買了外賣上來。

  本來下午劉正元說是要留下來陪她的，后來被她趕走了，因為想到大過年的，他應(yīng)該挺忙。

  她胃口不好，只吃了點白飯和青菜，喝了兩口湯，然后就窩在沙發(fā)里看電視，她已經(jīng)許久沒看過電視了。

  劉正元一直陪她坐著，時不時去陽臺接電話。

  快到十點的時候，她側(cè)過頭對他笑了笑，說：“我沒事的，你不用陪我，早點回去休息吧?！?br />
  劉正元摸了摸她的頭，她也沒躲，也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電視，她好像從來沒有這么乖順過。

  劉正元最終還是在她的一再保證下回家了，她答應(yīng)他這幾天好好休息，不亂出去。

  夜里她做了一個夢，她夢見孔尤珍面容痛苦地伸手向她求救，那雙美麗的桃花眼里滿是恐懼與絕望，還有期待……

  她睜眼看著黑暗的空間，她想起年初一晚上做的那個惡夢，當(dāng)時她一直想不起來夢見什么，可是剛剛那個畫面仿佛與那晚的夢重合了……

  ……

  第二天，她早早起來，在落地窗前的木地板上一絲不茍地練起了一字馬。

  其實幾年來，她一直都堅持每天練一會，只是從不在人前顯現(xiàn)。

  初一的時候，她被選進(jìn)了校舞蹈隊，最開始的課都是練基本功的，不過只過了一個學(xué)期，學(xué)校不知因為什么原因把舞蹈隊停了。

  但是那些基本功她一直在練，下腰，踢腿……

  沒有什么理由，她就是一直堅持著。

  練完之后，她下樓去跑步，然后去吃早餐。

  街上絕大多數(shù)店鋪都沒開門，她繞了一大圈才找到一間小超市。

  她買了面條和青菜。

  煮好面條端上餐桌放著，她坐在餐桌前看著那碗冒著熱氣的面條，卻沒有吃。

  她想起孔尤珍剛搬到茂村時，那晚她雙手捧著一碗紫菜湯站在她的門邊的情形。

  年輕，柔美，那時她笑得明媚生輝，整個暗夜都被她照亮。

  就是那么年輕，那么美好的一個女孩，怎么會有人狠心地把她殺害？

  這兩天，她告訴自己，孔尤珍只是她的一個鄰居，她甚至都沒問過她從哪里來，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

  那碗面條一直放在桌上，直到晚上劉正元到來。

  他帶了晚飯過來，逼著她吃了一些，然后陪她坐在客廳里看電視。

  壁燈不明朗的光映照著她的側(cè)臉，她望著電視機(jī)，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他說：“如果我不去Y市，或許她就不會死，我明知道那里不安全，卻還是扔下她一個人。”

  劉正元扳過她瘦弱的身子，她的眼里噙著淚，晶瑩剔透。

  他溫聲地安慰她：“這不是你的錯?！?br />
  淚水順著她光潔的臉頰滑落，劉正元輕摟著她，把她的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低聲啜泣著。

  電視里正播著一出戰(zhàn)爭片，光影交錯。

  良久，她從他懷里離開，用衣袖擦了擦鼻子，抬頭看著他說：“劉正元，謝謝你?！?br />
  劉正元伸手把她黏在下頜的發(fā)絲撥開，用指背拭去她的淚痕，他說：“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都會在你身邊?！?br />
  她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啞：“很晚了，你回去吧?！?br />
  “不想我在這里陪你嗎？”

  “我沒事了，你不用擔(dān)心?！?br />
  “那我明天再過來。”

  “不用特意過來的，等你忙完再過來?！?br />
  “好。”

  ……

  夜里，她做了一個夢，她夢見上學(xué)。

  夢里，是在課堂上，孔尤珍坐她前面，課間休息時，隨著老師的背影走出教室，她們嘻笑打鬧著，彼此間沒有憂慮，教室里都是穿著藍(lán)白運(yùn)動校服的身影和青澀的臉孔。

  放學(xué)后她們一起瘋跑去食堂吃午飯，面對面坐著一邊吃一邊談天說地，偶爾交頭接耳悄悄討論哪個喜歡運(yùn)動的男生長得帥……

  李若風(fēng)上學(xué)的時候是很呆的，她沒有特別要好的同學(xué)，也沒有去學(xué)校的食堂吃過飯，她沒有錢，絕大部分時間她要趕著回家做飯。

  畫面一轉(zhuǎn)，是她站在小單元房的門邊，看著孔尤珍的遺體被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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