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是你自己寫的么(感謝打賞,求月票)
許成軍知道自己有機會來復旦面試是因為朱冬潤。
朱冬潤朱老,九成會來。
但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
賈值芳居然也會來!
這可是...
一生四次進監(jiān)獄的名人!
如果當代中文學術研究分為七代,這位先生大抵算是第二代的中堅人物。
主要功績是開創(chuàng)中國比較文學學科,提出“中國現(xiàn)代文學是世界文學的支流“論斷,培養(yǎng)陳思和等學者,推動“20世紀中國文學“概念形成。
《賈值芳文集》就是國內研究比較文學繞不開的一座山。
讓人動容的是這位先生四次入獄期間的妻子任敏女士長達三十年的不離不棄,翻山覆海只為找賈值芳。
一紙婚書都沒有,但是二人用實際行動履行了婚姻的承諾,在歷經各種困難后,終白頭到老。
至于非議,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人,
如何談人性?
就一幅挽聯(lián)教給后人評說好了。
就像賈值芳自己說的:“是鬼非人,而今是人?!?br />
總之,先生一生雖歷經坎坷,仍向往心中的信念,終有建樹。
...
幾分鐘之后,第一個出現(xiàn)的教授是朱老。
朱冬潤推門走進復旦中文系三樓會議室時,晨光正透過雕花木窗斜切進來,在他銀白的發(fā)梢上鍍了層柔光。
他走路時腳步輕緩,皮鞋底與木地板摩擦出細微的聲響,卻自帶一種沉靜的威嚴。
落座時,他將隨身的布包放在椅側。
從包里拿出本線裝《文心雕龍》,封面上有他親筆題的小楷:“文者,貫道之器也”。
墨跡已有些洇染,卻透著經年累月的鄭重。
他身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藏青中山裝,領口系著工整的風紀扣,袖口磨出淺白的毛邊卻依舊挺括。
孫教務偷偷在旁邊告訴許成軍,那是件穿了十余年的舊衣。
可見簡樸。
他身形清瘦,背脊卻挺得筆直。
像竹石,雖歷經風霜卻自有風骨。
鼻梁上架著一副玳??蚶匣ㄧR,鏡片后的目光溫和卻銳利,掃過桌上攤開的《谷倉》手稿時,嘴角揚起了然的笑意。
當看到《中國傳統(tǒng)文論的現(xiàn)代轉化》論文稿,標題上的“文以載道”四字時,動作慢了下來。
見著許成軍起身問好,便先開口笑了,聲音帶著江南口音的柔和:“小許同志,別緊張,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不介意我先看看你這些手稿吧?!?br />
許成軍忙說不介意。
朱老到一點不講究排場,揮揮手,只說了句“快坐,別拘俗禮?!?br />
說著,先拿起幾首詩的手稿仔細讀了起來,隨后翻了翻,目光還是落回到了論文上。
良久。
朱冬潤目光帶了幾分凝重,看向許成軍的目光不再柔和,多了幾分審視。
“這論文是你自己寫的?”
許成軍老老實實回答:“朱教授,是學生自己寫的,旁邊有手稿?!?br />
看了半晌,朱冬潤終究是搖頭笑了。
這論文是個稀罕東西,誰有這樣的好內容不想著自己發(fā)表?
誰會把這樣的東西給個農村知青、毛頭小子!
這小子...
不光是培橫小瞧了他,看來他自己也是。
他看到論文稿上“傳統(tǒng)文論不是歷史遺產,而是活的創(chuàng)作方法論”這句話,老花鏡滑到鼻尖也未察覺。
抬頭看向許成軍,道:“你在《谷倉》里寫許老栓熔鑰匙鑄犁鏵,說‘銅水漫過刻痕時,像把舊賬全澆成了新苗’。這句子里的‘通變’之意,倒與你論文里談的‘古典轉化’暗合?!?br />
許成軍剛要應聲,他卻擺手示意繼續(xù),目光落在手稿中。
“章培橫說你‘未見原作,難斷深淺’,我倒覺得,這《谷倉》字字都踩著土地的脈搏,有文學該有的樣子。”
“我來的早就先考校你一下,別緊張,不是面試,當聊天就好?!?br />
我能當是聊天?
領導找你說聊天你敢信?
許成軍聽著,連忙正了正神色,就聽朱老語意悠長的道:
“小許同志,你論文里說‘傳統(tǒng)文論是活的創(chuàng)作方法論’,劉彥和在《文心雕龍?通變》里講‘通則不乏,變則其久’,這‘通’與‘變’原是論文章代變之理??扇缃癫簧偃艘窗压诺洚敼始埗眩疵摿烁W洋法。你既在《谷倉》里寫活了鄉(xiāng)土,又在論文里談‘轉化’,那我倒要問你:當下的文學創(chuàng)作,該怎么‘通’古典文論的根,又該怎么‘變’出時代的新骨血?”
朱老問的很妙。
一是妙在回應許成軍論文焦點,問題直擊時代困境,自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