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劍眉鳳目、衣冠楚楚的大師兄江暮雪，朝她奔來。

  柳觀春想起自己渾身是血，一定很狼狽，她怕江暮雪嫌棄，甚至不敢看他。

  可江暮雪走向柳觀春，男人隔著那一層能夠滅魄的琉璃鼎，溫柔地喊她的名字。

  她的聽力衰退，最終也只聽到江暮雪喊她：“柳觀春……”

  不過，今生的柳觀春，已經(jīng)知道江暮雪的秘密了。

  柳觀春知道，原來江暮雪早知迷魂夢陣中的真相。

  江暮雪知道陪伴自己七年的妻子，從始至終都是柳觀春啊。

  江暮雪不過忘記了，他不過忘了自己的愛人……所以才會(huì)對(duì)柳觀春冷漠以待。

  柳觀春心神俱顫，她忍不住發(fā)抖。

  柳觀春想到前世魂飛魄散的自己，她終于記起，她把那個(gè)愛過自己的師兄丟在前世了。

  她已經(jīng)找不回江暮雪了。

  ……

  “師妹，醒醒！”

  江暮雪原本在與黑肉纏斗交鋒，可偏偏一側(cè)坐在竹骨劍上觀戰(zhàn)的柳觀春忽然紋絲不動(dòng)，她垂著頭，變得異常安靜。

  像一具死尸。

  江暮雪回頭望去，他終于意識(shí)到，黑肉的幻境吞沒了柳觀春，她陷入夢魘之中了！

  偏偏、偏偏江暮雪無法看清那些偷襲的黑肉……

  因他有破妄目力，因他的眼睛，不是凡人的眼睛。

  如果有心人得知江暮雪的底牌，覺察他這一重與生俱來的神技，邪祟就能利用這一點(diǎn)，直接變成妄象，躲避江暮雪的追捕。

  江暮雪能勘破妄象，卻看不到妄象的本體。

  妄象便如遮蔽頭臉的面紗，尋常修士只能看到蓋住紗布的人影，無法分辨妖邪本體。

  可江暮雪的眼睛有無視紗布的破妄神技，他不受幻象欺騙，能夠直接看到紗布底下的妖邪。

  偏偏這座肉山，有能力直接幻化成那一層紗……一旦它成了紗布，便是江暮雪看不到的東西，倘若它再奸詐一點(diǎn)，故意藏匿行蹤，不發(fā)出聲音，那江暮雪便拿它沒有辦法，只能引頸受戮。

  江暮雪緊閉雙眼，他舍下光劍，迅速?zèng)_向柳觀春。

  他義無反顧地展臂，擁緊柳觀春。

  在他撲來的一瞬間，黑肉的口器咬住江暮雪的臂骨，不待他揮劍斬裂，臂上已被邪祟食去一大塊血肉。

  血流如注，江暮雪的血液，濺射進(jìn)柳觀春黑如滿月的瞳孔之中。

  柳觀春無動(dòng)于衷。

  江暮雪身上戾氣暴漲，他深知黑肉在吞噬柳觀春，他不能讓她有事。

  于是，江暮雪以身為餌，散出純凈的靈域雪氣，誘惑邪祟。

  與此同時(shí)，江暮雪又用心念下達(dá)殺令，命伏雪劍在黑肉襲向他時(shí)，直接誅殺妖邪。

  江暮雪看不到一部分的黑肉，只能用笨拙的方式誘敵，為柳觀春擋下這些潛在的襲擊。

  “師妹，你醒一醒，好不好？”

  江暮雪抬起泛涼的手指，極其溫柔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掖去柳觀春臉上的鮮血。

  他把柳觀春的臉抹得好臟，但那些鮮血都是他的。

  江暮雪能用同心咒共感，他沒感受到柳觀春的疼痛，唯有此身在疼。

  真好。

  至少這一次，不是柳觀春受傷。

  “對(duì)不起，今日戰(zhàn)情太亂，抱你的時(shí)候，沒能及時(shí)用熱水沐浴，消除寒氣。是不是凍到你了？下次不會(huì)了，你原諒我一回。”

  江暮雪聲音艱澀，喉嚨也有點(diǎn)顫抖。

  他很少流露脆弱的神色，可他真的很不喜歡柳觀春滿身是血的樣子。

  江暮雪把她抱得更緊，他同她說了好多話。

  即便說話，是沉默寡言的江暮雪最為不擅長的事。

  他有努力在學(xué)。

  江暮雪告訴柳觀春，其實(shí)他小時(shí)候見到鬼魅，他很害怕，他也很稚氣很傻，每日故意在御花園里逗留許久，不愿回到寢殿，他害怕與那些猙獰的妖邪精怪交談。

  江暮雪并非生來無情無懼，他也只是一個(gè)膽小怕事的凡人。

  江暮雪告訴柳觀春，他少時(shí)，得到的東西很少，但每一樣都很珍惜。只是他所擁有的，都會(huì)被大妖皇貴妃逐一毀去。后來，他學(xué)會(huì)忍耐貪欲，他不能渴求太多。

  希望，便會(huì)失望。

  江暮雪說，他與柳觀春的第一次見面，其實(shí)并非迷魂夢陣，而是妖域的草廬。

  那時(shí)的少年劍君，被生活在妖域里的、古靈精怪的少女吸引，江暮雪不愿同柳觀春深入接觸，刻意施加了遮蔽面容的術(shù)法。

  江暮雪審視本心，他告訴自己，如此行事，只是為了方便脫身。

  可江暮雪后來才知，那一刻的少年劍君，遠(yuǎn)比他想象的敏銳。

  少年劍君早早知道，他被柳觀春引誘。

  柳觀春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