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中午飯，楊立秋就被哄出門去找村里的小伙伴玩，沈越被楊立春從廂房帶了出來，才走進(jìn)堂屋，“咔嗒”一聲身后的門立刻被鎖上。

  大白天的，堂屋的窗子都被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屋內(nèi)燈光明亮，他大哥大嫂靠墻站著，臉色凝重，楊立春走了過去低垂著個頭站一旁。

  老支書坐在炕頭臉色陰沉，徐雅君眼睛紅腫，看著小兒子進(jìn)來，臉色有些發(fā)白，不忍的別過頭去。

  他三叔楊浩國坐在另一側(cè)，面色嚴(yán)肅，銳利的目光緊盯著他，心里很是復(fù)雜。

  剛才嫂子就已經(jīng)簡單跟他說了情況，他是怎么也沒想到，最看好的侄子居然會......

  “跪下?！崩现淅涞恼f道。

  沈越沉默的跪了下去，眼里都是紅血絲，黑色的襯衣現(xiàn)在皺皺巴巴的穿在身上。

  老支書盯著兒子，眼白里布滿血絲，同樣的一夜沒睡，聲音沙?。骸跋胪]有？”

  沈越抬起頭，目光平靜又固執(zhí)：“爸，我對女人不行，結(jié)婚就是害人家姑娘，做人不能喪良心，這是你教我的?！?br />
  “放屁！”老支書的煙袋鍋敲在炕桌上，兔崽子還拿他的話搪塞他，“你少在這扯淡，要是真不行，現(xiàn)在就跟我去醫(yī)院，讓醫(yī)生看看！”

  沈越抿了抿唇，真去醫(yī)院那還有戲？面上露出幾分難堪：“爸，鎮(zhèn)上好些人都認(rèn)識我，這事兒傳出去，我還怎么抬頭做人？”

  “你還知道丟人？”老支書氣得又敲了幾下煙袋鍋，“那你干這事兒的時候怎么不想想？"

  三叔楊浩國突然伸手，在老支書手背上安撫了下，推了推眼鏡，聲音很沉穩(wěn)，但壓迫感十足：“小越，你對象是誰？”

  屋內(nèi)好像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家就連呼吸都放慢了一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越身上。

  沈越深吸了一口氣，終于來了，沉默幾秒后，低聲吐出兩個字：“江寧?！?br />
  江寧？！

  徐雅君猛地睜大眼睛、手指攥緊，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個俊美溫潤的知青，上次來家里時還彬彬有禮的給她帶了糕點(diǎn)，怎么會……

  老支書也是一愣，江寧那張如玉的臉在腦海中閃過，但隨即想到更嚴(yán)重的問題——江寧的家人還在牛棚，這兩能正經(jīng)好好談嗎？

  三叔楊浩國瞇起眼睛，他倒是沒見過江寧，但聽說過這人，前段時間他們還想跟農(nóng)機(jī)廠調(diào)他過來，直指重點(diǎn)：“他是知青，以后要回城的吧？”

  沈越?jīng)]吭聲，但緊繃的下頜線已經(jīng)暴露了此時他不安的情緒。

  老支書湊到三弟耳邊，小聲說：“他家里人在咱們村下放?！?br />
  三叔心里一沉，下放的人不是大資本家就是……那種家庭出身的孩子，怎么可能真心實意跟個農(nóng)村小子好？

  說不定另有所圖，他盯著沈越，語氣又冷了幾分：“你倆好多久了？”

  “才好上?！鄙蛟嚼蠈嵉幕卮?。

  老支書一拍桌子：“不是說半年了嗎？”

  沈越眼神閃爍了一下：“那時候還在追，追了半年多……”他頓了頓，聲音都變小了，“我找著機(jī)會接近的，前幾天他剛答應(yīng)?！?br />
  老支書這火又上來了，氣得直喘：“合著人家才跟你好了幾天，你就非他不可了？”

  沈越抬起頭，眼底帶著執(zhí)拗：“但我從見他第一面就喜歡了?！?br />
  三叔聽著有些不對，傾身向前，鏡片后的眼睛銳利得像刀子：“那他喜歡你嗎？”

  沈越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語氣強(qiáng)硬道：“他肯定會喜歡我——他只能喜歡我。”眼中那占有欲和偏執(zhí)都快溢出來了。

  啥意思？合著還是他強(qiáng)迫人家？

  沈越的話像顆炸彈一樣，炸得滿屋人都變了臉色，徐雅君捂住嘴，大嫂倒吸一口氣，連一向咸魚的大哥都瞪大了眼睛。

  “你強(qiáng)迫人家了？！”徐雅君臉色發(fā)白，聲音發(fā)顫，眼里有恐慌、悲憤，最多的還是忐忑。

  沈越搖頭：“沒有?！币Я艘Т?，眼中帶著幾分不甘，“他被我纏得煩了，說給我個機(jī)會試試，以后再說?！?br />
  “以后再說？”三叔敏銳的抓住重點(diǎn)：“意思是隨時能回城甩了你？"

  沈越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但很快又恢復(fù)鎮(zhèn)定：“以后的事誰能說得準(zhǔn)？我覺得我挺優(yōu)秀的，他要什么我都能給。”

  “行啊，”三叔嗤笑一聲，手指輕敲桌面，“他親人在牛棚，你現(xiàn)在就給弄出來?！?br />
  沈越沉默片刻，苦笑道：“三叔，這哪是今天說救，就能救的？而且...他不讓我插手這事。”

  三叔的眼睛微微瞇起，太陽穴直跳，這小子實在太精了，說的話真假難辨。他換了個角度：“他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嗎？”

  “隱約知道點(diǎn)黑市的事...”沈越斟酌著詞句，“但剛在一起幾天，沒細(xì)聊過?！?br />
  “那你打算以后怎么辦？”三叔緊追不舍。

  “就這樣好好過日子。”沈越故作輕松的聳聳肩，卻扯到了背上的傷，疼得嘴角一抽。

  三叔故意把茶杯重重的放下，“啪”的一聲，厲聲問：“要是他不想跟你好呢？明天就回城了呢？”

  沈越的眼睛瞬間紅了，像頭被激怒的野獸，雙手發(fā)抖低吼道：“他回城，我就追過去。反正他甩不掉我！”聲音嘶啞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