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來到鋼鐵廠旁邊的國營商店，玻璃柜臺里整齊陳列著各式商品。江寧把電話號碼登記好后，工作人員撥通了號碼。陶盛果然不負(fù)他所望，實(shí)在太八卦了，把韓碩也一起拉了過來，“偷聽”他打電話。不過人家也不算偷聽，過來以后還象征性的征求他的意見：“江哥，我們能聽不？”江寧轉(zhuǎn)頭瞅了他一眼，嘴角帶著無奈的笑：“你怎么那么八卦??？”說著用沒拿聽筒的手推了下陶盛的肩，“聽唄，就一電話有什么不能聽的。不過可別出聲?！薄澳强隙ú粫　碧帐⒘⒓醋隽藗€閉嘴的動作，斜靠在柜臺邊，一邊啃著紅豆冰棒，一邊豎起耳朵準(zhǔn)備聽熱鬧。韓碩站在一旁略顯局促，原本覺得偷聽別人和未婚妻通電話實(shí)在不妥，但他是被陶盛硬拉過來的。又轉(zhuǎn)念一想，陶盛是江寧的好朋友，既然他都能聽，那自己跟江寧也算是不錯的朋友，那他也能聽！商店里的日光燈亮晃晃地照著，柜臺上的老式電話聽筒里傳來等待接通的”嘟——嘟——”聲，三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幾秒鐘后，電話被接起，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喂？”江寧不自覺地?fù)P起嘴角，眉眼間都染上了幾分溫柔：“喂，欣然，是我。吃飯了沒？”“還沒呢，不過快了?！彪娫捘穷^的女孩聲音立刻雀躍起來，“你呢？吃過了嗎？”“吃了。”江寧剛想繼續(xù)說什么。趙欣然已經(jīng)笑著接話：“我想你啦！昨天還夢見你來我家吃飯呢......”她滔滔不絕地說著思念的話，語氣親昵又自然。站在一旁的陶盛和韓碩頓時有些尷尬，陶盛摸了摸鼻子，嘀咕了句：“夠熱情的啊”，都不等江寧示意，兩人就默契地退到旁邊的墻邊。江寧有些不好意思地偏過頭，耳根微微發(fā)紅，還在耐心的聽著電話。趙欣然是他昨天特意聯(lián)系的，說是廠里的女同事一直糾纏他，就提了讓她假扮未婚妻的事，演得還挺投入?！拔乙蚕肽?，這段時間早晚溫差大，你出門記得帶件外套，還有奶奶爺爺他們，也注意保暖?！苯瓕庩P(guān)卻道?！爸览?！”趙欣然笑聲如銀鈴，“說起來你上次寄的那件外套可真好看，好幾個同事都問我在哪兒買的呢。我這些天常穿，特別實(shí)用……”江寧除了會寄蜂蜜、虎骨酒和一些吃的外，偶爾也會給趙欣然寄些衣服，畢竟他們現(xiàn)在自己就賣著衣服。上次給她寄了兩件外套，都是風(fēng)衣，一長一短的。前幾天他拿樣衣給小三，也順道寄了條連衣裙過去?！扒皫滋旖o你寄了條裙子，這個季節(jié)穿正合適。等入冬就別穿了，凍腳?！薄罢娴?？很貴吧？你工資自己留著用??！”趙欣然有些開心，又有些擔(dān)憂的說道?！皼]事，我工資漲了，養(yǎng)你還是夠的。”江寧順著她的話，笑了起來?！拔沂钦l啊，還需要別人養(yǎng)？”趙欣然脫口而出，隨即想起自己正在扮演的角色，立刻改口：“好好好，那我等你養(yǎng)我。對了，我奶奶給你寄了些東西，你記得查收哦。”“好。”江寧看著這戲也演得差不多了，再說下去反而顯得刻意了，“那我掛了?！睊焐想娫?，陶盛立刻湊了過來用手肘碰碰他：“行啊你小子，這還沒結(jié)呢，就打算上交工資了？”江寧笑著推了下他：“遲早的事，再說，嫉妒?。磕悄氵€不趕緊也找一個?！薄拔业故窍胝野?，”陶盛夸張地嘆了口氣，“可上哪兒找去，你介紹介紹？”“我哪有認(rèn)識的……”站在一旁的韓碩強(qiáng)壓下心里的酸澀，雖然早就從堂哥那里聽說江寧和未婚妻感情很好。在廠里也常聽人提起，但都不及剛才親耳所聞來得刺痛。特別是當(dāng)聽到江寧說“我也想你”時，他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心痛，好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緩了好一會，才算是緩了過來。雖然表面上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但心里還是堵得慌，這個總是帶著明媚笑容的青年，心里早已裝滿了對另一個人的深情。他們之間那些讓他悸動，記憶深刻的互動，在江寧看來，或許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同事交往。江寧多敏銳的一個人啊，從電話接通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都在留意韓碩的反應(yīng)，而現(xiàn)在對方刻意避開的目光。如果情況允許，他也想大大方方的直接跟韓碩說清楚，拒絕這份感情。但外公他們還在牛棚，他不能冒險得罪韓碩這樣背景的人，只能用這種迂回的方式，表明自己的立場?！霸俚任覂煞昼姡苯瓕庌D(zhuǎn)身對兩人說，“我問問有沒有我的包裹?！惫ぷ魅藛T很快取出了兩個包裹，較大的那個用粗布包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是趙欣然寄來的；另外一個小一點(diǎn)的則是她哥哥寄來的?！皢?，你這未婚妻還挺貼心?！碧帐⒋蛉さ溃焓直鹉莻€小點(diǎn)的包裹，“連包裝都這么仔細(xì)?！苯瓕幷ツ媚莻€大的，韓碩突然開口：“我來吧。”都不等他反應(yīng)，就已經(jīng)將那個包裹抱在了懷里?！澳侵x了啊?！苯瓕幊πΓ罢埬銈z吃冰棍?！闭f著便走向柜臺，除了給他倆的，還給車間其他同事也帶了，反正一根冰棒也才五分錢。回廠的路上，氣氛似乎有些微妙，韓碩一直默默地走著，只有陶盛在旁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江寧偶爾應(yīng)和一兩句。陶盛一邊舔著冰棒，一邊好奇地追問：“這趙景銘是誰？也姓趙，你未婚妻的親戚？”“對，我未婚妻的親哥，我們仨從小一起長大的?！薄翱梢园?！連小舅子都給你寄東西，這關(guān)系處得真不錯?！碧帐⑴牧伺乃募绨?，語氣里滿是羨慕。江寧咬了口冰棒，冰涼的甜意在舌尖化開：“那當(dāng)然。我以前經(jīng)常去他家吃飯，她奶奶做的燒鵝特別的香……”韓碩安靜的聽著兩人閑聊，盡管心里翻江倒海般的難受，但一貫嚴(yán)肅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什么其他的表情。陶盛是一點(diǎn)都沒注意到韓碩的異常，依舊興致勃勃地八卦：“哎，韓哥，你有對象嗎？家里催不？我家就老催，搞得我都不敢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