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九章 南詔入侵(6)
翌日,天色未明,低沉壓抑的牛角號聲便再次劃破了黎明的寂靜。南詔軍營寨如同蘇醒的巨獸,開始了新一輪的躁動。
秋日慘白的陽光再次照在僰道城頭,卻驅(qū)不散那濃郁的血腥與死亡氣息。經(jīng)過一夜短暫的喘息,城墻上的守軍勉強(qiáng)修復(fù)了部分破損,將陣亡同袍的遺體搬運(yùn)下去,但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疲憊、恐懼以及深深的絕望。
箭樓、垛口上遍布昨日激戰(zhàn)的痕跡,干涸的暗紅色血液糊滿了墻磚,一些來不及清理的碎肉和斷肢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文武堅幾乎一夜未眠,眼中布滿血絲,甲胄上的血污也未曾擦拭。他巡視著傷痕累累的城墻,心在不斷下沉。箭矢已消耗七成,滾木礌石所剩無幾,守城用的火油、金汁也即將見底。
最可怕的是兵力折損,昨日一戰(zhàn),能戰(zhàn)之兵已不足五千,且大多帶傷。而城下,南詔大軍的營寨連綿不絕,炊煙裊裊,仿佛在嘲笑著城內(nèi)的窘迫。
“都打起精神來!睦王的援軍就在路上!守住今天,我們就能活!”他嘶啞地喊著,但這一次,口號帶來的激勵效果明顯減弱了。絕望的氣氛如同瘟疫般在城頭蔓延。
辰時剛過,南詔軍的戰(zhàn)鼓再次擂響,低沉而壓抑,如同敲打在守軍的心頭。相比昨日的全面猛攻,今日的王毗雙顯然改變了策略。
他冷靜地觀察著城防,如同經(jīng)驗豐富的獵手在審視獵物。他注意到守軍西北角一段城墻因昨日激戰(zhàn)破損尤為嚴(yán)重,修補(bǔ)得也最為倉促。同時,守軍的遠(yuǎn)程反擊力量明顯減弱。
“傳令?!睍ǘ级铰曇羝届o,不帶一絲感情,“集中所有弓弩,壓制城頭,尤其是西北角。派兩隊死士,攜帶柴草火油,佯攻東門,吸引守軍注意力。主力攻堅營,全部投入西北角,不惜代價,給本都督撕開一道口子!”
命令迅速傳達(dá)。
剎那間,如同烏云般的箭雨再次覆蓋城頭,守軍被壓制得幾乎抬不起頭。趁著箭雨間隙,還是由羅苴子帶頭,身后跟隨著大量的南詔蠻兵扛著云梯,推著加固后的攻城槌,發(fā)出震天的吼聲,發(fā)起了沖擊。
他們顯然接受了昨日的教訓(xùn),沖鋒的隊形更加分散,舉著更加厚實(shí)的盾牌,減少了被滾木礌石大面積殺傷的可能。
與此同時,東門外響起震天的喊殺聲,濃煙滾滾,似乎有大隊人馬在猛攻。
“東門告急!”有士兵驚慌來報。
文武堅心頭一緊,正要分兵去救,卻被一名老成校尉拉?。骸胺烙梗⌒⌒氖锹晼|擊西!你看西北角!”
文武堅猛地轉(zhuǎn)頭,只見西北角方向,黑壓壓的南詔精銳,頂著大盾,扛著數(shù)十架云梯,如同決堤的洪水,悍不畏死地涌來!那里的箭矢反擊果然稀疏了很多!
“中計了!”文武堅目眥欲裂,“所有能動的人,跟我去西北角!快!”
他身先士卒,親自率領(lǐng)著最后的預(yù)備隊,徑直沖向西北角。此時此刻,南詔軍的羅苴子們正冒著頭頂上方那零星的石塊和箭矢,艱難地攀爬著云梯。
而在云梯的最頂端,有些蠻兵們甚至已經(jīng)成功地躍上城垛,與城墻上的守軍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血腥肉搏!
“殺!”文武堅雙眼通紅,滿臉猙獰,口中狂吼著,手中的長劍在空中劃過一道寒光,狠狠地劈向一名剛剛跳上城墻的蠻兵酋長。剎那間,鮮血四濺,那名蠻兵酋長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樣倒飛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城墻之下。
戰(zhàn)斗在瞬間進(jìn)入到了最為慘烈的階段。這里沒有太多花哨的技巧,有的只是最原始、最野蠻的生死搏殺。
刀劍相交,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仿佛是地獄中惡鬼的咆哮;長矛刺穿身體,帶來撕裂般的劇痛,伴隨著垂死者的哀嚎,在空氣中回蕩。怒吼與咒罵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片混亂而恐怖的樂章。
在這慘烈的戰(zhàn)場上,一名守軍士兵不幸被蠻兵的彎刀劈開了胸膛,他的內(nèi)臟如同一股猩紅的噴泉般噴涌而出,灑滿了一地。不過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然瞪大了雙眼,死死地抱住蠻兵的雙腿,不肯松手,為他的同伴們創(chuàng)造出了寶貴的殺敵機(jī)會。
而在不遠(yuǎn)處,另一名年輕的壯丁正手持著一把草叉,渾身顫抖著,面色蒼白如紙。他的目光緊緊鎖定著一名蠻兵,鼓起全身的勇氣,將草叉猛地刺向?qū)Ψ?。但那名蠻兵卻輕易地將草叉格開,順勢反手一揮,彎刀如閃電般劃過,瞬間削掉了壯丁的半邊腦袋。
城墻上的守軍們此刻已經(jīng)無暇顧及其他,他們與南詔軍已經(jīng)交戰(zhàn)多年,深知南詔軍的習(xí)性和規(guī)矩。投降對于他們來說,不過是一條必死無疑的道路,因為南詔人所追求的僅僅是土地和奴隸。既然如此,守軍們寧愿選擇拼死一搏,也絕不甘心坐以待斃。
抱著這樣決絕的念頭,守軍們已經(jīng)進(jìn)入了舍命奮戰(zhàn)的階段。他們用盡了所有的滾木,于是毫不猶豫地拆下民房的梁柱,當(dāng)作武器從城墻上砸下去;礌石耗盡之后,他們又毫不猶豫地撬下墻磚,繼續(xù)向城下的敵軍投擲。到最后,連煮沸的糞水也都用盡了。
此時的守軍們完全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抵擋南詔軍那如狂風(fēng)暴雨般的瘋狂進(jìn)攻。而南詔軍主攻的西北段城墻,更是成為了一片慘不忍睹的修羅場。
這段城墻的垛口在昨日的激戰(zhàn)中遭受了嚴(yán)重的損毀,防御力量相對較為薄弱。南詔士兵們就像附骨之疽一般,死死地纏住這段城墻,瘋狂地向上攀爬。
面對如此兇猛的攻勢,守軍們毫不退縮,他們用長矛拼命地向下捅刺,用刀劍無情地砍斷那些企圖抓住垛口的手指,甚至將點(diǎn)燃的柴草扔下云梯,試圖阻止南詔士兵的攀爬。
“頂?。〗o我頂?。 币幻剀娦N緷M臉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暴起,他聲嘶力竭地吼叫著。緊接著他親自抱起一塊巨大的石頭,用盡全身力氣砸向城下蜂擁而上的南詔士兵,然而就在他剛剛松手的瞬間,數(shù)支毒箭如閃電般從下方射來,直直地命中了他的面門。
校尉慘叫一聲,身體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樣從城頭栽落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他的鮮血從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