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藝老漢”看著懷中的“香姐”，又轉頭看向大家，滿面哀戚地說道：

  “我不該打一個可憐的女孩子，而且她還是我自己的女兒呢！是的，不提起來，我?guī)缀跬?，我曾?jīng)是她的親爸爸，我曾經(jīng)愛過她當做寶貝似的。唉，真要命，我瘋啦，怎么的，怎么，我怎么會下這樣的毒手鞭打我自己的女兒呢？我瘋啦，是我親手撫養(yǎng)長大的，也跟我一樣受苦的女兒！怎么，怎么我剛才一點也沒有想到呢？”

  “賣藝老漢”摸著“香姐”的頭：

  “好女兒，你說得對，沒有家鄉(xiāng)，沒有飯吃，才使我瘋的，咱們兩個都是可憐的。咱們要做人，要象人的樣子活下去，可是馬上給我們飯呀？有家不能回去，沒有田耕，沒有工做，象野狗似的，叫我們怎么做人呢？”

  “青年工人”走到“賣藝老漢”身邊，蹲了下來：

  “那你去怨恨誰呢？”

  “賣藝老漢”茫然地看了一眼天空：

  “家人都說是我的命不好，我的命不好？也許是的?！?br />
  “青年工人”大喝一聲：

  “命，不要相信什么命！誰給你這個命的！”

  “賣藝老漢”長嘆一句：“天哪！”

  “青年工人”將“賣藝老漢”從地上拉了起來，用手指著天空：

  “天，你現(xiàn)在還在怨恨天嗎？天是空的。你剛才不是說過的嗎？把你們從家鄉(xiāng)趕了出來，弄得你們有田不能去種的是誰？使你們家破人亡，挨冷受凍的是誰？這都是人干出來的！我告訴你們，使你們挨冷受苦，無家可歸的是日本帝國主義！是不抵抗的賣國漢奸！”

  聯(lián)大劇團的同學們一起振臂高呼：

  “不錯，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打倒賣國漢奸！”

  感人的氛圍感染了鄉(xiāng)民，好些人都舉起拳頭，跟著喊了起來。

  楚青恬、汪雨和勞元干的表演十分真摯動人，在場的鄉(xiāng)民都被深深打動了，好多老鄉(xiāng)都被抗日的激情所鼓舞，三人謝幕鞠躬的時候，臺下的掌聲一直不停，大家好像全然不知疲憊一般。在這片如潮的掌聲之中，坐在第一排看戲的梁六女應是想到了自身遭際，哭得不能自已，一旁的廖燦星一直緊緊抱著她，梁緒衡也輕輕撫摸她抽泣的脊背，慢慢平復了她的情緒。

  就在演出氣氛愈發(fā)高漲之時，天空突然下起雨來，可臺下的老百姓都看入了迷，一點也不在意淋雨，沒有一個人離場。在這種興奮昂揚的氛圍中，聯(lián)大劇團的同學們開始了“抗戰(zhàn)歌曲大聯(lián)唱”，從《保家鄉(xiāng)》、《亡國奴當不得》，唱到《人人都愛他》、《張老三》、《老鄉(xiāng)當兵去》……大家把所有會唱的抗戰(zhàn)歌曲全都唱了一遍，本來是臺上的人唱臺下的人聽，后來變成了聲勢浩大的大合唱。

  雨勢越來越大，無論是臺上的人還是臺下的人，全都淋成了落湯雞，然而賀雨水不但沒有趕走觀眾，反而給每個人心中都平添了難以言說的豪邁之情，大家的情感因此聯(lián)結地更加緊密，同仇敵愾的決心也更加堅定。

  歌曲大聯(lián)唱的最后一首是《四萬萬人的中華》，聯(lián)大劇團的同學們?nèi)慷颊镜搅宋枧_上，他們手牽著手，在大雨中動情地唱著，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四萬萬人的中華，四萬萬人的國家；

  四萬萬人全體，一心一意地愛她。

  要是你真愛她，莫讓人家害她；

  等到人家害她，要你來愛她。

  倘若有你愛她，人家如何害她；中華，中華！

  四萬萬人的中華，四萬萬人的國家；

  四萬萬人全體，一心一意地愛她……

  即便是張遵驤再三宣布鄉(xiāng)民游藝會已經(jīng)結束了，可老鄉(xiāng)們?nèi)跃镁貌辉鸽x去，紛紛請求大家再演一場，鎮(zhèn)長見老百姓的反響如此熱烈，用試探的眼神看著聯(lián)大劇團團長張遵驤：

  “既然鄉(xiāng)親們這么愛看你們的演出，你們看是不是……”

  張遵驤看了一眼劇團的大伙兒，四目相對，皆是肯定的眼神，終于點了點頭，對著鄉(xiāng)親們說道：

  “既然鄉(xiāng)親們愛看，咱們就再演一場！”

  鎮(zhèn)長于是告訴鄉(xiāng)親們后天正好有街子，聯(lián)大劇團會在大板橋的三元宮再辦一次鄉(xiāng)民游藝會，讓大家廣而告之，把親朋好友都叫來，鄉(xiāng)親們終于心滿意足地各自散去。

  人潮散盡之后，小學操場又安靜了下來，鎮(zhèn)長站在一旁，有些局促地看著同學們收拾演出的場地，因為之前的不快，大家都默然地做著自己手頭的事，見沒有人搭理他，鎮(zhèn)長訕訕地笑了一下：

  “哎呀，之前都是誤會，你們這些學生仔都是有文化的人，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計較，今后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盡管去鎮(zhèn)公所找我，等演出結束，我在鎮(zhèn)公所給你們辦慶功宴，好好招待你們！”

  廖燦星冷冷拋出一句：“不必了。”

  陳確錚朝她搖搖頭，對鎮(zhèn)長十分客氣地說：“多謝關心，慶功宴就不必了，我們也沒做什么。只是我們初來乍到，還要靠鎮(zhèn)長多幫忙，行方便才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不送，不送！”

  鎮(zhèn)長的身影走遠以后，廖燦星瞪了陳確錚一眼：

  “鎮(zhèn)長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你為什么跟他那么客氣?。空鏆馊?！”

  廖燦星不等陳確錚回答，轉身就進了屋，留下陳確錚一人在原地無奈苦笑。

  因為后日才有演出，夜里大家便開始商量明日去哪兒，有人提議去附近的黃泥潭游玩，說是那里有座道觀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