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夕陽沉得極快，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金紅的霞光就被黛色的山影吞去大半，只在天際留下一抹淡淡的橘黃。

  晚風(fēng)卷著草木的清香掠過，吹得老黑馬頸間的鬃毛微微顫動，它依偎在云昊身邊，渾濁的眼睛半瞇著，像是在享受這久違的溫暖。

  猴子青風(fēng)則蹲在云昊肩頭，爪子輕輕撓著他的衣袖，喉嚨里發(fā)出細(xì)碎的嗚咽聲，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安兒，你們先回吧?！痹脐惶置嗣虾隈R的額頭，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陪老伙計和青風(fēng)再待一會兒。”

  虞應(yīng)安聞言沒有多勸，他知道父親對這兩位“老伙伴”的情誼。

  二百年歲月流轉(zhuǎn)，當(dāng)年東宮的舊人早已化作一抔黃土，連父皇母后都已長眠皇陵，如今還能留在身邊的故人，也就只剩眼前這一馬一猴了。

  他對著云昊躬身行禮：“爹，那您保重，有任何事隨時用傳訊玉符聯(lián)系我?！?br />
  “爺爺放心，孫兒在皇宮等著您！”虞慶疆也連忙說道，他身為大虞皇帝，朝堂上還有一堆奏折等著批閱，本就不宜在外久留。

  云寶和云珊則有些戀戀不舍，云珊抱著云昊的腿晃了晃：“太爺爺，您什么時候回來呀？我還想聽您講玄靈世界的故事?！?br />
  “很快就回?！痹脐粡澭罅四笏男∧槪骸盎厝ズ煤酶愕逕?，等太爺爺回來，檢查你的功課。”

  云寶也用力點頭，小大人似的說道：“太爺爺，我會看好妹妹的！”

  看著虞應(yīng)安帶著孩子們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云昊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

  夕陽的余暉灑在他們身上，將身影拉得很長，這是他用二百年漂泊換來的團(tuán)圓，每一個畫面都值得珍藏。

  低頭看向身邊的老黑馬，指尖撫過它粗糙的皮膚，那里布滿了歲月與征戰(zhàn)留下的傷痕，每一道都承載著他少年時的記憶。

  就在虞應(yīng)安即將走出谷口時，他突然停下腳步，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轉(zhuǎn)身快步走到云昊身邊，壓低聲音說道：“爹，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差點忘記告訴您了。”

  “什么事？”云昊挑眉，能讓兒子特意折回來的，想必不是小事。

  虞應(yīng)安朝著山谷深處努了努嘴，那里隱約能聽到瀑布的轟鳴聲：“山谷深處有一處瀑布，瀑布旁邊有個小院，是老黑馬和青風(fēng)的住所。

  照料它們的人，是您的熟人，平日在那里清修。”

  “臭小子別賣關(guān)子，直接說名字?！痹脐话琢怂谎郏F(xiàn)在最牽掛的就是這些舊人舊事，哪里經(jīng)得起這般吊胃口。

  虞應(yīng)安訕訕一笑，連忙說道：“是鐘紅杏姑姑。

  當(dāng)年她一直在胭脂司學(xué)藝，后來跟著胭脂姨娘一起修行。

  等胭脂姨娘離開大虞去尋找您之后，紅杏姑姑就成了胭脂司的司主。

  后來她主動提出要照料老黑馬和青風(fēng)，說它們是您的伙伴，而她的命是您給的，理應(yīng)替您守著。

  她本來還想親自去玄靈世界找您，可老黑馬的身體越來越差，她放心不下，就一直留到了現(xiàn)在。

  這些年，她隔三差五就出谷去搜羅天材地寶，給老黑馬調(diào)理身體，可惜大虞的靈脈有限，那些寶物只能勉強(qiáng)吊著它的生機(jī)?！?br />
  “鐘紅杏……”云昊喃喃念著這個名字，腦海中瞬間浮現(xiàn)出一個梳著雙丫髻、臉蛋圓圓的小姑娘。

  那是當(dāng)年江湖上一個老瞎子臨終前托孤給他的孩子，性子靦腆得很，說話總是細(xì)聲細(xì)氣的，有什么心事都藏在心里，不像草兒那般活潑外向。

  當(dāng)年皇祖母將她調(diào)去胭脂司，他后來才知曉其中內(nèi)情。

  皇祖母是想讓她成為胭脂司的死士，潛伏在他身邊保護(hù)他。

  那時他已是修士，尋常危險根本傷不到他，本想將鐘紅杏接回東宮，讓她過些安穩(wěn)日子。

  可后來事務(wù)繁雜，去了玄靈世界，他一去就是二百年，竟把這個小姑娘徹底記在了腦后。

  如今聽兒子說她不僅走上了修煉之路，還為自己守著老黑馬和青風(fēng)二百年，云昊的心中既有愧疚，又有難以言喻的溫暖。

  “她現(xiàn)在修為如何？”云昊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

  “筑基后期?！庇輵?yīng)安答道：“在大虞，這已是頂尖的修為了。

  她能踏入筑基境，壽元至少有二百年，加上修煉了胭脂姨娘留下的功法，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的模樣?！?br />
  云昊點了點頭，心中稍安。

  筑基后期的修為，在玄靈世界或許不算什么，但在靈氣稀薄的大虞，已是極為難得。

  這二百年，鐘紅杏想必吃了不少苦。

  “她這些年過得怎么樣？”

  “不太好?！庇輵?yīng)安嘆了口氣：“她性子本就孤僻，這些年一門心思都在老黑馬和青風(fēng)身上，很少與人來往。

  我和娘多次讓她搬去仙朝司的核心小院住，那里靈氣更濃，也方便照料，可她都拒絕了，說守著老黑馬和青風(fēng)，就像守著您的念想，心里踏實。”

  云昊沉默了，夕陽徹底落下，山谷里漸漸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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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能想象出鐘紅杏這些年的生活。

  守著一個小院，陪著一馬一猴，日復(fù)一日地為老黑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