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之后，外面飄起了風(fēng)。

  雨勢漸大，癲狂地敲打在紙糊的窗上。

  外面又響起熟悉的，似乎枝葉刮擦過墻沿的嘶啞聲音。總覺得似乎是有人在屋外哭嚎。

  于桃心里驚慌，生怕來勢洶洶的雨點把那層薄紙給打破了，讓風(fēng)雨和怪叫一齊涌進(jìn)房間里來。

  一道雪亮閃電劈落，映出窗外扭曲得像人影一樣的枝椏。

  于桃下意識抖了抖。

  “春樹？”

  他哆哆嗦嗦地，試探性地叫了一聲身邊人的名字。

  春樹的床就鋪在他的榻榻米邊上，看樣子已經(jīng)睡熟了，呼吸均勻平緩，并沒有要醒來的樣子。

  于桃松了口氣。沒醒就好。

  他悄悄掀開被子，一個咕嚕滾進(jìn)了熟睡中的少年的懷里。

  春樹雖然看著瘦弱可憐，實際上身形比于桃大了一圈，剛剛夠于桃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塞進(jìn)他懷里。

  “呵?！?377發(fā)出一聲嘲諷的冷笑。

  “咳?！庇谔夷樕蠏觳蛔?，頰側(cè)微微地發(fā)紅，在夜色里只有一雙眼睛還在閃閃發(fā)亮。

  他對系統(tǒng)故作鎮(zhèn)定地解釋：“你不覺得有點冷嗎？你看外面刮風(fēng)下雨的，他蓋著這么層薄被子，我就這一個員工，給凍壞了怎么辦？”

  0377對春樹的意見真的很大：

  “那你非得抱著他才行？”

  哪個好老板半夜會鉆員工的被窩?。?br />
  于桃毛絨絨的柔軟發(fā)頂蹭在春樹的下巴上，他自己倒是還無自覺，自以為夠悄無聲息。

  他理直氣壯地指責(zé)0377：“大家都是打工的，牛馬何苦為難牛馬。”

  0377：“……”

  它氣急敗壞：“我不管你了！”

  于桃滿意地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往春樹的被窩里很安心地睡了過去。

  好容易對著陌生人放下心防的小兔子。

  要被吃了還會對捕食者傻乎乎地示好。

  睡夢中于桃感覺到一只手似乎攬住了自己的腰。

  那只手又幻化成一條蛇，將他死死地卷在懷中，恨不得把他揉碎。

  于桃猛地驚醒。

  再睜眼天已經(jīng)大亮，他手邊的榻榻米空蕩蕩的，春樹不見了。

  于桃心里一慌，連鞋子都顧不得穿，推開門跌跌撞撞地跑了下去。

  旅館是江戶年間留下的老屋，又年久失修，木地板多處翹邊，踩上去就會發(fā)出令人心慌的吱呀吱呀的動靜。

  走廊狹長幽暗，唯一的燭火也熄滅了，只剩下兩邊一扇扇死白的紙門。

  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人想來這種破地方住宿的吧！

  “嘻嘻?！?br />
  細(xì)細(xì)的，小孩子的笑聲很突兀地響起。

  于桃毛骨悚然。

  什，什么動靜？

  咔噠。

  似乎有紙門被推開的聲音。

  一只繪著櫻花和鈴鐺的手鞠從黑洞洞的走廊深處滾到了于桃的腳下。

  于桃咽了口唾沫。

  系統(tǒng)說：“你可以試著撿起來?！?br />
  于桃說：“我不，撿了容易沒命?？植榔锒歼@樣放?！?br />
  系統(tǒng)：“你不撿就不會被纏上了？”

  于桃：“……”完全無法反駁。

  他屈辱地彎下腰把手鞠撿起。

  系統(tǒng)總是很有辦法讓于桃把恐懼轉(zhuǎn)化成怒火。

  手鞠是用不同顏色的布縫起來的，不過巴掌大，六角上還綴著漂亮的流蘇。似乎時間太久，有些拼接處的縫線已經(jīng)被磨破了，露出里面的一小撮棉花。

  只是……于桃將手鞠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了一枚小小的血色手印。那點殷紅血跡似乎還是剛剛沾上去的，泛著絲絲令人作嘔的腥氣。

  于桃手一抖，手鞠從他掌心跌落，又滾回了黑暗中。

  一只蒼白的小手按在手鞠上，用力一推。

  沾滿了血手印的小球又滾回到了于桃的腳下。

  似乎鐵了心要來碰瓷。

  “咯咯?！?br />
  小孩子們的笑聲再度響起。

  他們齊聲地拍著手唱起歌來：

  “竹籠眼，竹籠眼，

  籠子里的小鳥喲，

  什么時候能出來？

  黎明的夜晚，

  鶴與龜滑倒了，

  背后的那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