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香爐靜立，煙氣裊裊，宛姨娘立在書案后，將裱好的畫裝上軸桿，完成了裝裱的最后一道工序。

  從作畫到裝裱，都是宛姨娘一手完成，一旁的丫鬟不由感嘆道：“姨娘的技藝越來越精湛了。”

  宛姨娘聞言卻只是輕輕笑了笑，“不過是無聊消磨時間罷了?！?br />
  丫鬟看著宛姨娘，心中可惜，這么好的姨娘，怎么就不得二爺喜歡呢？

  外頭下起了小雪，宛姨娘將裝裱好的畫收起，披上大氅坐到廊下，手里握著丫鬟遞來的熱茶，靜靜看著落雪聲出神。

  不知不覺，又要過去一年了啊……

  宛姨娘進(jìn)解府這件事，是個徹頭徹尾的烏龍。

  她是行院出身，因長相漂亮，自小被媽媽寄予厚望，以最高等的要求調(diào)教，彈琴吹簫，吟詩作賦，書畫圍棋，甚至記賬管事，無一不通。

  到了年紀(jì)之后，宛姨娘出閣，被一位大官聘作妾室，成了他最寵愛的姨娘。

  后來這位大官被扯進(jìn)一樁大案里，誰也想不到，定案的關(guān)鍵證據(jù)，正是為他管理后宅的宛姨娘提供的。

  當(dāng)時查案的官員便是解瑨，宛姨娘用證據(jù)向解瑨換取了一個承諾，她想改換身份，脫去賤籍，離開這個泥沼。

  解瑨應(yīng)了。

  他將宛姨娘暫時安置在一處宅院，本想等案子辦完，風(fēng)頭過去后再處理。結(jié)果不知怎地，這件事情被居然被許茹娘知道了。

  陰差陽錯之下，許茹娘將宛姨娘誤會成解瑨置的外室，親自帶人上門，要將宛姨娘帶回府里。

  為了防止被尋仇，宛姨娘的真實(shí)身份不便大張旗鼓透露給外人知曉，她幾番暗示，許茹娘卻并不相信。

  有些外宅不愿進(jìn)府受主母挾制，許茹娘只當(dāng)宛姨娘也是如此，才不承認(rèn)身份，宛姨娘有口難言，無奈之下，不得不被許茹娘請回府里。

  等解瑨回來的時候，木已成舟，宛姨娘就這么將錯就錯，留在了解府。

  解瑨對她沒有絲毫感情，只是給她一個容身之所，許茹娘不喜宛姨娘出身，宛姨娘看出這一點(diǎn)，主動稱病不出，平靜無波地度過了好幾年，哪怕舊夫人和離，新夫人進(jìn)門，生活也沒什么改變。

  日子除了有些乏味，倒也算安穩(wěn)……宛姨娘正感慨著，突然見夫人院里來人傳話。

  “見過姨娘?！眮韨髟挼碾p巧行禮笑道，“夫人有事請姨娘去一趟?！?br />
  宛姨娘一愣，“雙巧姑娘可知，夫人叫奴婢有什么事？”

  雙巧一笑，“姨娘去了就知道了。”

  新夫人進(jìn)門之后，宛姨娘平日里只在偶爾請安時見過，第一回 傳話叫人還是頭

  一遭。

  她依言來到夫人院里，很快就發(fā)現(xiàn)夫人不止叫了她一個人，陳姨娘與段姨娘都在。

  三人各自對視一眼，都是不明所以，頗有些忐忑地進(jìn)了正堂，跟上首的湯嬋問好。

  “天寒地凍的，辛苦諸位跑一趟了，”湯嬋客氣地讓三人入座，“我請諸位來是想問一問，三位姨娘里頭，可有會理賬的？”

  理賬？

  這一問來得突然，幾人心下都有些詫異。

  佳音的生母段姨娘眼珠一轉(zhuǎn)，夫人這樣問，是想要尋個幫手不成？

  她心里一喜，不由躍躍欲試，搶先開口道：“奴婢不才，識得幾個字，也會打算盤，不知夫人有何差遣？”

  湯嬋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對另外兩個人問道：“另兩位呢？”

  最年長的陳姨娘抿了抿唇，袖子里的手緊了緊，“奴婢不通文墨，夫人見笑了。”

  最后剩下宛姨娘，她有些猶疑，話里保留了幾分，“奴婢會得不多，不知夫人看不看得上。”

  三個人里竟有兩個都會算賬，湯嬋聽了很是欣喜，她把幾人叫來之前也不知道情況，只是碰碰運(yùn)氣，看來她運(yùn)氣不錯，三分之二的概率呢！

  湯嬋也不多說，先讓陳姨娘告退，隨后在屋里擺了兩章書案，又拿了題目給段姨娘跟宛姨娘，“兩位姨娘先試試這個?！?br />
  一旁的紫蘇不禁露出牙疼的表情，當(dāng)初湯嬋把她跟紫竹領(lǐng)回去，也是用一大堆考題來考驗(yàn)二人的能力的，也不知道夫人哪里得來這般刁鉆的法子。

  刁鉆歸刁鉆，好用也是真的，很快，從兩位姨娘的表現(xiàn)，就能看出二人的水平了——

  題目是先易后難，段姨娘剛開始處理一些小數(shù)字和簡單運(yùn)算還行，到了后面，數(shù)字越來越大、計算越來越復(fù)雜，段姨娘就有些抓瞎了。

  段姨娘是個半桶水，管管私房錢還行，想查大鋪?zhàn)拥馁~冊怕是不太夠。

  湯嬋有些失望，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年頭賬房都是專精職業(yè)，段姨娘如果沒有受過專門訓(xùn)練，如今這樣已經(jīng)很不錯了，要不這年頭怎么有共識，不是隨便什么姑娘都能嫁進(jìn)高門做主母的，貴女們出閣前學(xué)習(xí)這么多年，就是為了當(dāng)高級管家做準(zhǔn)備，而在有些人家，不能被嫡母教導(dǎo)的庶女跟嫡女的差別就在這了。

  她調(diào)整了一下心態(tài)，轉(zhuǎn)頭再看宛姨娘，卻不由眼前一亮。

  人若是精通一件事，從架勢就能看出來是熟手，宛姨娘打算盤的動作利落，神情專注，整個人看著專業(yè)極了。

  雖然進(jìn)了解府之后，宛姨娘沒怎么再摸過算盤，但這到底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