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會的地點(diǎn)，在上清殿。

  原先的上清殿空間狹小，蜀中劍仙程劍心主事時，青城聲望不斷抬升，因此進(jìn)行了擴(kuò)建。

  如今，已是頂高殿闊，上方巨大的藻井內(nèi)，描繪著星圖與太極八卦，正位靠墻供奉著三尊神像。

  太上老君居中，三豐祖師與呂純陽分列兩側(cè)，神像高聳，大殿廣闊，加上天氣陰冷，因此即便點(diǎn)了不少牛油大燭，也依舊陰暗神秘。

  殿外，松柏凝霜，寒風(fēng)裹挾著濕冷霧氣呼嘯，檐角銅鈴在風(fēng)中發(fā)出清越聲響。

  殿內(nèi)人頭攢動，一片莊嚴(yán)肅穆。

  紫檀香爐青煙升騰，如游龍盤繞梁柱，與窗外透進(jìn)的光影交織，映得殿中供奉的神像忽明忽暗。

  經(jīng)過道童引導(dǎo)，眾人已經(jīng)坐下。

  青城辰空子為主，端坐神壇下方左側(cè)。

  法事結(jié)束，他已換了身衣裳，身著玄色鶴氅，頭戴五岳冠，手持青玉拂塵。

  身后兩名道童持寶劍與拂塵靜立。

  一教之主的氣派頓顯。

  而禮部侍郎裴宗悌，則居右首。

  他一襲緋色官袍，與玄門素色格格不入，膝上擱著鎏金官印匣，匣內(nèi)圣旨黃綾半露，正閉目養(yǎng)神。

  這次大會既是玄門，亦是江湖，因此有些規(guī)矩還是要守，主持大會者唱名，眾人依次上香見禮，又是折騰了半天。

  但大會的氣氛，也越發(fā)肅穆。

  至此，辰空子才起身道：“諸位道友，今日開窖大會，非只為取寶窖秘藏，因?yàn)槭裁矗氡刂T位也已知道?！?br />
  “九鼎現(xiàn)世、火器革新、神州天時異變…諸般跡象，皆預(yù)示人道變革已至，諸位還需商量個對策……”

  零零總總一番話，大意就是這件事，誰也無法置身之外，需要立下新的規(guī)矩，以免引發(fā)混亂。

  隨后，禮部侍郎裴宗悌也起身宣讀圣旨。

  他嗓音冷硬如鐵：“朕聞玄門通曉陰陽，今神州動蕩、妖人作祟，特命禮部協(xié)理勘定……”

  待聽完圣旨，不少人臉色變得難看。

  九鼎出現(xiàn)，肯定會驚動朝廷，這在所有人都預(yù)料之中，但沒想到，朝廷竟借此開始做文章。

  “私藏九鼎者以謀逆論處！”

  這個眾人不在意，畢竟九鼎這東西太重要，那么多人因此而死，他們也不敢碰。

  此外，朝廷還要求玄門上報(bào)所有九鼎相關(guān)情報(bào)，也在他們接受范圍內(nèi)。

  但接下來的幾條，卻讓他們有些難受。

  朝廷修改《大宣律》，正式將玄門術(shù)士罪名列入其中，且各派若有包庇之舉，同罪論處…

  玄門中的一些術(shù)法，也會被玄祭司考核，若列為禁術(shù)，罪名便會定為巫蠱害人…

  還有，賑災(zāi)、建廟、傳法立教、大型的禳災(zāi)法事，都要在玄祭司報(bào)備…

  雖說其中一些，以前也是潛規(guī)則，但如此正式，還是讓眾人感受到了束縛。

  尤其是列入律法。

  朝廷既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能嚴(yán)查。

  怎么做，全看朝廷心意。

  “有點(diǎn)過分了吧？！”

  待裴宗悌宣讀完圣旨，終于有人忍不住開口，“玄門自古以來，超然物外，涉及神州安穩(wěn)，我等也并非不配合，但朝廷這么做，莫非想讓我們都當(dāng)鷹犬？”

  這一番話，說的很不客氣。

  但有其開頭，其他人也跟著附和。

  “是啊，朝廷想干什么？”

  “步步逼迫，分明是不想讓我們活…”

  李衍瞥了一眼，面色不變。

  方才說話的，乃是師公教長老，來源于兩廣地區(qū)，流行于民間，在當(dāng)?shù)匾灿胁恍∮绊懥Α?br />
  但說真的是為玄門著想，那也未必。

  這個法教龍蛇混雜，一團(tuán)散沙，還有些與當(dāng)?shù)厣藤Z勾結(jié)，借禳災(zāi)之名斂財(cái)，私建廟宇。

  但真要追究，很多事就不好辦了。

  他又看了上方的裴宗悌一眼。

  這位大人，昨日跟他還說話和藹，而如今卻像換了個人，對于下方的爭吵視若無睹，面色平靜喝著茶。

  青城派的辰空子，同樣老神自在。

  昨日他與這禮部裴侍郎，看似說說笑笑，氣氛不錯，但遠(yuǎn)沒有表面上那么和諧。

  京城那位皇帝想干什么，他已猜出。

  自古以來，玄門、江湖，都是不穩(wěn)定因素，每逢世道大亂，必有人借其力量生事。

  蕭家奪大興基業(yè)，同樣如此。

  其他皇帝還好說，但京城那位雄心勃勃，連擁有幾百年根基的播州楊家都滅了，怎會允許玄門始終不受掌控？

  去年的收緊道牒，就是其手筆。

  如今九鼎出，人道變革已至，對方更是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