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上元夜未央

  黃昏時，消息終于傳來。

  “咱們的隊伍，安排在道政坊。”

  萬掌柜神色有些興奮，“道政坊在王府旁，那里有座三層高樓，就在興慶湖邊?！?br />
  “因為咱們白天表現(xiàn)不錯，特意被安排在此地，到時長安王府眾人會登高觀看，而且會給每個隊伍賜下美酒，以示鼓勵?！?br />
  “好!”

  眾漢子頓時連聲叫好，滿臉興奮。

  他們雖也是江湖中人，但所從事行業(yè)，說白了都是下九流，平日說起來權(quán)貴如糞土，但被這皇親貴胄夸獎，還是心中美滋滋。

  無論結(jié)果如何，今后都能作為談資。

  李衍對什么王爺?shù)墓膭睿匀粵]興趣，沉聲詢問道：“附近隊伍，都來自哪兒？”

  萬掌柜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面色凝重道：“一個是來自晉州的隊伍，就在勝業(yè)坊，他們既是客人，也有大票號背景，王爺會先一步相見?！?br />
  “另一只在常樂坊，是來自榆林的術(shù)士組建，名聲尚可，老夫大多認識。”

  “晉州的隊伍，多半會借著跑鼓車速度優(yōu)勢，先一步離開，沿途壯大聲勢，借法旗聚香火，先拿一個名額?！?br />
  “榆林的隊伍，則會與咱們在東市相遇，這是第一場，要么井水不犯河水，繼續(xù)前行，要么就得拼過一場。”

  “老夫想保留實力，畢竟抬著神樓橫穿長安城，體力消耗不小，犯不著一開始就斗。”

  “估計對面也是這么想，他們先走一步，咱們就不會碰上。”

  “但怎么選，還得看人家…”

  終于，夜幕降臨，滿城華燈初上。

  他們知道，真正的考驗即將來臨……

  …………

  長安上元節(jié)，歷來就動靜不小。

  昔日盛唐，人們認為諸神顯靈都在半夜。因此除了白天各種法事，晚上活動更是豐富。

  如唐朝迎紫姑神，子時才會開始。還有當時佛教盛行，自漢朝便會在正月十五燃燈供佛。

  當然還有個原因，當時長安有宵禁制度，而在上元節(jié)這天則會解除，甚至皇宮也打開大門，天子出門與民同樂。

  歌女舞姬盛裝打扮，月下燈海中游走。

  有詩人描寫當初盛景：火樹銀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游伎皆秾李，行歌徑落梅。金吾夜不禁，玉漏莫相催。

  時至今日，長安早已不復(fù)往日輝煌。

  五陵豪杰，盛唐風(fēng)流，早已歸為塵土。

  但上元節(jié)的熱鬧，卻流傳下來。

  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街上排燈彩燈不見盡頭，有商家雇人舞龍舞獅，走竹馬，跑旱船。

  人流如織，孩童們手提魚燈嬉笑追打，即便碰破了旁邊的彩燈，大人也毫不生氣，反以為福。

  當然，重頭戲還是神樓巡游。

  道政坊臨近城墻一角，萬掌柜的隊伍早已在此等候，抬神樓的漢子摩拳擦掌，相互鼓勁，甚至拍著胸膛，發(fā)出聲聲怒吼，以壯氣勢。

  他們今晚，可是要動真格的。

  若碰到其他隊伍，狹路相逢，便要直接沖撞，將對方神樓掀翻。

  這并非對神不敬，反倒是一種娛神儀式。

  神樓前方，一名太玄正教道人手持法旗，另一只手掐訣變化，將法旗插在神樓之上，又焚香祭祀。

  這道人臉蛋圓圓，是個熟面孔。

  他道號谷塵子，正是當初跟隨羅明子，與李衍他們在咸陽亂葬崗，敕封解救山神之人。

  待到對方做完法事，李衍當即上前相見。

  “李居士，許久未見啊?！?br />
  谷塵子性格活潑，依舊面帶笑容。

  李衍也客套了一句，隨后詢問道：“羅明子道長可曾回來？”

  “沒有?！?br />
  谷塵子疑惑道：“師兄走的匆忙，也不知有何急事，師伯也禁止我們多問，但京城那邊傳來消息，羅明子師兄可能會調(diào)往京城?！?br />
  “哦?！?br />
  李衍若有所思，看來趙長生的事，已引起朝廷和太玄正教重視。

  想到這兒，他也不再多問，而是看向神樓法旗，詢問道：“為何臨時改變，弄這么大陣仗？”

  谷塵子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旁邊，低聲道：“你也不是外人，告訴你后可別亂傳?！?br />
  “今年冬季多雪，按理說明年會雨水豐沛，但多次占卜，無不提示有旱災(zāi)降臨，太白山斗姆宮察覺不對，由高功做法事登山望氣，發(fā)現(xiàn)禍出秦嶺?！?br />
  “天災(zāi)可舉行法事禳災(zāi)祈福，但人禍就只能自己解決，因此執(zhí)法堂派人探查，發(fā)現(xiàn)彌勒教活動…”

  “是那頭旱魃？”李衍問道。

  谷塵子詫異，“你知道的倒不少?！?br />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