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遠(yuǎn)處，二十張織機(jī)擠在霉?jié)竦耐廖堇铮颗_機(jī)子后都坐著個眼窩深陷的織戶，空氣里浮動著絕望的汗餿味。

  “絲織局的狗官…”

  “新加的‘火耗’稅…阿囡的藥錢…”

  “嗚嗚”

  黑暗中，不時傳來啜泣聲和咬牙切齒的聲音。

  “干了！”

  “老子不活，這幫狗官也別想活！”

  更鼓敲過三更，佝僂身影從不同門洞閃出，鬼魅般匯向街心公井，將蠶絲拋入其中…

  …………

  城隍廟內(nèi)，香火寥落。

  張靜清老道望著空蕩蕩的大殿和幾個面有菜色、道行淺薄的弟子，長嘆一聲，滿是皺紋的臉上愁云密布。

  龍虎山精銳被總壇緊急調(diào)往贛州，應(yīng)對梅山法教的咄咄逼人，偌大一個金陵城隍廟，此刻真成了空架子。

  面對城內(nèi)日益增多的邪祟氣息和中咒者，他空有監(jiān)察幽明之責(zé)，卻無驅(qū)邪治煞之力。

  不說龍虎山的面子，單百姓的埋怨，他就扛不住。

  “師父，城南柳樹屯又報上來三戶，癥狀和槐樹村一模一樣……”一個年輕道士匆匆跑來。

  他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惶恐，“里正說，那些人怨氣沖天，私下里都在傳‘蠶神娘娘’降罰，是朝廷無道逼反了百姓……”

  張靜清閉上眼，無奈嘆了口氣。

  他何嘗不知根源？

  苛捐雜稅如泰山壓頂，絲織局那些蠹蟲盤剝無度，早已將百姓逼入絕境，導(dǎo)致繭衣教趁虛而入煽動。

  官府反應(yīng)遲緩，這金陵城，已如一座巨大的火藥桶。

  “報——！”

  又一名弟子氣喘吁吁沖入，“玄祭司邱千戶帶人……帶人把絲織局掌印太監(jiān)王公公、還有幾個主事都抓了！就在衙門口，當(dāng)眾鎖拿！”

  “哦？”

  張靜清猛地睜眼，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有些詫異道：“這位京城來的提刑千戶，倒也雷厲風(fēng)行，抓捕絲織局的貪官污吏，雖不能根除繭衣教，卻是眼下平息民憤、延緩詛咒擴(kuò)散最直接的手段。只是……”

  說著，嘆了口氣。

  旁邊弟子疑惑道：“這是好事啊，師傅您擔(dān)心什么？”

  張靜清老道搖頭道：“此舉無異于捅了馬蜂窩，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江南豪紳和其背后的開海派勢力，豈會善罷甘休？”

  “人越多，麻煩就越多啊…”

  …………

  與此同時，金陵城核心圈層的氣氛同樣凝重。

  都尉司臨時簽押房內(nèi)，燭火通明。

  啪！

  邱明遠(yuǎn)面沉如水，將一份墨跡未干的名單拍在案上。

  他看著下方臉色鐵青的幾位本地大員和匆匆趕來的陸、謝兩家代表，聲音冷得像冰：“名單在此！絲織局上下，貪墨稅銀，盤剝匠戶，逼民投邪，證據(jù)確鑿！”

  “本官奉旨督辦妖亂，有臨機(jī)專斷之權(quán)！”

  “誰敢阻撓，視同通敵！”

  說著，目光如刀，掃過眾人：“金陵危在旦夕！太湖妖軍虎視眈眈，城內(nèi)邪教蠱惑人心，‘蠶僵’蔓延?！?br />
  “若再任由這些蠹蟲吸血自肥，激起民變，與妖教里應(yīng)外合，這金陵城還要不要守？”

  “爾等項上人頭，還要不要保？！”

  他也是氣壞了，沒想到這幫人如此不知好歹。

  關(guān)鍵時刻，連棄卒保車都做不到。

  東瀛銀礦那事，還沒跟他們算呢…

  一番話擲地有聲，壓得堂內(nèi)眾人噤若寒蟬。

  陸明遠(yuǎn)和謝蘊(yùn)之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驚怒與無奈。

  邱明遠(yuǎn)這一手，快、準(zhǔn)、狠！直接斬斷了他們試圖拖延、轉(zhuǎn)移視線的可能。

  看情況，此刻再為那幾個注定要成為棄子的貪官出頭，不僅不明智，更可能被扣上更大的帽子。

  但若是不管，胡亂攀附，又是麻煩。

  想到這兒，一名官員勉強(qiáng)擠出笑容，“邱千戶雷厲風(fēng)行，為國除害，下官佩服。只是……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投龍大典’和太湖妖軍啊。”

  “哼！”

  邱明遠(yuǎn)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他當(dāng)然知道重點(diǎn)在哪。抓捕行動只是權(quán)宜之計，是給這座即將沸騰的城市暫時降溫。真正的勝負(fù)手，在于周隱遙牽頭、江南各派合力籌備的那場“投龍大典”。

  不過眼前這幫人，也要防著…

  …………

  金陵城西，棲霞山麓一處隱秘道觀。

  此地已被臨時征用為“投龍大典”的籌備中樞。

  觀內(nèi)氣氛肅穆，各色道袍的修士往來穿梭，空氣中彌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