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的大腦一片空白。

  門外？

  這個地方，這個像一座城市般巨大的廚房，難道不是一個封閉的世界嗎？

  他順著女人的目光看去，卻什么也看不到。穹頂是溫柔的星空，平臺之外是延伸至遠方的金屬大地和沉睡的建筑，哪里有門？

  站在一旁的王振，剛剛從噩夢中掙脫，神智還未完全清醒。他聽到“老鼠”這個詞，身體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眼中滿是劫后余生的驚恐和困惑。

  “別怕?！?br />
  女人似乎感覺到了兩個人的緊張，她的聲音恢復(fù)了一絲柔和，但那股冰冷的鋒利感，卻像一根藏在天鵝絨里的鋼針，并未完全褪去。

  “只是來了一只，聞到舊主人腐爛氣味，想來偷東西吃的臟東西?！?br />
  她說著，抬起了那只完美無瑕的手。

  這一次，她沒有再做什么擦拭或者吹氣的動作。

  她只是將手伸向面前的空無一物之處，五指張開，然后，輕輕向內(nèi)一抓。

  仿佛抓住了空氣。

  “吱嘎——”

  一聲刺耳的，像是生銹的鐵門被強行拉開的噪音，憑空炸響。

  林一面前的空間，那片他以為空無一物的虛空，竟然像一塊柔軟的幕布，被女人這一抓，硬生生撕開了一道漆黑的裂口。

  裂口的那一頭，不是熟悉的金屬城市，而是一片混沌的，由無數(shù)扭曲的數(shù)據(jù)流和廢棄代碼組成的灰色地帶。

  那里像一個巨大的電子垃圾場，漂浮著殘缺的指令，閃爍著錯誤的符號，散發(fā)著一股……腐朽和絕望的氣息。

  一只東西，正趴在裂口的另一邊，用一只獨眼，貪婪地窺探著平臺上的景象。

  那不是人。

  它像一個用各種廢棄零件胡亂拼接起來的劣質(zhì)機器人，身體由生銹的金屬板和暴露的線纜構(gòu)成，一條腿長一條腿短，背后還拖著一條像是某種管道的尾巴。

  它的獨眼，是一顆渾濁的，閃爍著暗紅色光芒的攝像頭，此刻正死死地盯著女人，眼中充滿了恐懼和……渴望。

  看到裂口被撕開，那只“老鼠”嚇得怪叫一聲，轉(zhuǎn)身就想逃進那片灰色的數(shù)據(jù)海洋。

  “想走？”

  女人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她的手，穿過那道空間的裂縫，無視了距離和維度，精準地，一把掐住了那只“老鼠”的脖子。

  那只手依舊白皙，依舊完美，可是在林一的眼中，它此刻卻比秦川那能分解萬物的數(shù)據(jù)流，更加可怕。

  “廚房里的東西，哪怕是垃圾，也輪不到你來撿?！?br />
  女人手臂微微用力。

  那只拼湊起來的怪物，被她隔著空間的裂口，硬生生拖了過來。

  “吱吱吱——！”

  怪物發(fā)出驚恐的尖叫，四肢瘋狂地掙扎，身上不斷掉落著生銹的零件和閃爍著電火花的數(shù)據(jù)碎片。

  它像一條被釣出水的，丑陋的魚，被女人毫不費力地，從那片灰色的世界里，拽進了這個嶄新的廚房。

  “砰！”

  怪物被重重地摔在金屬地板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它在地上抽搐著，那顆暗紅色的獨眼，驚恐萬分地看著這個明亮、干凈、充滿秩序的新世界，就像一只習慣了陰溝的老鼠，突然被丟進了無菌實驗室。

  “這是……什么？”林一忍不住小聲問道。

  “清道夫。”女人收回手，語氣平淡地解釋，“上一個廚師留下的另一個壞習慣。他只管掠奪食材，卻從不清理廚余。久而久之，這些被他榨干了價值，丟棄掉的‘垃圾’，就自己學(xué)會了吞噬，變成了這種東西?！?br />
  她低頭看著地上那只顫抖的怪物，眼神里沒有憐憫，只有純粹的厭惡。

  “它偷走了很多東西?！?br />
  女人轉(zhuǎn)過頭，看向了林一。

  這個問題，讓林一愣住了。

  “工頭先生，按照新規(guī)矩，我們該怎么處理一個闖進廚房的小偷？”

  林一的心跳得很快。

  他看著地上那個丑陋又可憐的怪物，又看了看女人那雙看不真切的眼睛。

  他想起了秦川叔叔的“掠奪”，想起了女人剛剛的“修復(fù)”。

  他鼓起勇氣，用自己所能理解的最樸素的道理，回答道：“偷……偷了東西，應(yīng)該……還回來?！?br />
  女人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露出了一絲贊許的笑意。

  “說得對?！?br />
  她抬起腳，赤裸的足尖，輕輕點在了那只“清道夫”的頭頂。

  “吐出來?！?br />
  “嗡——”

  那只怪物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悲鳴，整個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從它的核心被強行剝離。

  下一秒，無數(shù)微小的，散發(fā)著各種暗淡光芒的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