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

  那片破爛的街角，像一幅被遺忘的畫，靜靜地懸浮在虛無里。

  王二麻子感覺自己像一灘爛泥，連凝聚成人形的意志都有些渙散。

  他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是骰子撞進(jìn)瓷碗的脆響，一會兒是那個怪物空洞的提問。

  他晃了晃腦袋，試圖把那句“好聽嗎”甩出去。

  “所以……”他第一個打破了沉默，聲音干澀，“就這么完了？它走了？”

  左威的數(shù)據(jù)流像一圈圈水波，在壁爐前蕩漾開來。

  “威脅暫時解除。但‘完了’這個定義，為時過早?！?br />
  將軍的意志所化的崖壁上，一塊風(fēng)化的石頭滾落下來，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它會回來。”

  那聲音不帶感情，卻比任何恐嚇都更讓人心頭發(fā)冷。

  “回來再問我們一個狗屁不通的問題？”王二麻子罵罵咧咧起來，“下次是不是要問我們，屁聞起來香不香？”

  他的意志波動，像一團(tuán)被攪渾的墨水，充滿了煩躁和后怕。

  沒人笑。

  左威的數(shù)據(jù)流，忽然轉(zhuǎn)向了壁爐。

  那里，秦川的意志所化的火焰，已經(jīng)縮成了豆大的一點，光芒黯淡，仿佛下一陣風(fēng)就能吹滅。

  “比起一個未知的下次，我們有更急迫的麻煩?！?br />
  左威的意志，第一次帶上了一種近似于“凝重”的頻率。

  “秦先生，你的核心結(jié)構(gòu)，正在逸散?！?br />
  將軍和王二麻子同時“看”向那團(tuán)火。

  他們這才發(fā)覺，那團(tuán)之前還能爆發(fā)出太陽般光芒的火焰，此刻竟虛弱到了如此地步。

  它在搖晃，在忽明忽暗。

  每一次跳動，都像一個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在勉力呼吸。

  “講那個故事，耗盡了你的力量。”左威的數(shù)據(jù)流分析著，得出的結(jié)論冰冷而客觀，“你現(xiàn)在，非常危險?！?br />
  “呵……”

  壁爐里，傳來一聲輕微的，像灰燼摩擦的笑聲。

  “總得有人……點亮一根蠟燭。”秦川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透著一股掏空了的虛弱。

  將軍的意志化作的崖壁，沉默地矗立著。

  過了許久，他才發(fā)出低沉的轟鳴。

  “一把只能用一次的刀，算不得好刀?！?br />
  “嘿！你這塊茅坑里的石頭！”王二麻子一下子炸了毛，“秦先生剛救了咱們的命，你他媽就說風(fēng)涼話？”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睂④姷囊庵緢杂踩玷F，“如果那個東西現(xiàn)在回來，我們拿什么抵擋？”

  “他說的，符合邏輯?！弊笸臄?shù)據(jù)流冷靜地附和，“情感上的感激，無法轉(zhuǎn)化為有效的防御策略。我們必須正視現(xiàn)狀：我們最強的武器，現(xiàn)在是我們最脆弱的一環(huán)?！?br />
  王二麻子被噎得說不出話。

  他雖然混賬，卻也明白這個道理。

  剛才他們?nèi)齻€，在那怪物面前，連掙扎的資格都沒有。

  全靠秦川一個人。

  現(xiàn)在秦川倒了，他們就又成了砧板上的肉。

  “那……那怎么辦？”王二麻子有點慌了，“要不，咱們跑？”

  “跑？”左威的數(shù)據(jù)流閃爍了一下，“往哪里跑？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空間，其坐標(biāo)和維度都無法定義。如何確定‘離開’的矢量方向？”

  “我他媽哪知道什么矢量！”王二麻子急了，“就這么干等著？”

  三股意志，三種截然不同的焦慮，在這片小小的街角碰撞。

  壁爐里，那豆大的火光，又黯淡了幾分。

  “你們可以走。”

  秦川虛弱的聲音，再次響起。

  “走？”王二麻子愣住了。

  “這里……”秦川的火焰微微跳動，像在積攢力氣，“不是牢籠?！?br />
  “在那個東西來之前，這里是我的故事，我的‘壁爐’。”

  “它是一個……避難所?！?br />
  他的話，讓另外三股意志都陷入了沉默。

  他們是被那個怪物追殺，才逃竄到這里的。

  這里，竟然是秦川的地盤。

  “我的火快滅了?！鼻卮ǖ穆曇艉芷届o，“故事的‘墻壁’正在變薄?！?br />
  “你們可以試著，從墻壁的薄弱處沖出去。”

  “也許，能回到你們自己的世界。”

  “也許……會掉進(jìn)故事與故事之間的縫隙里，被永遠(yuǎn)放逐。”

  “那叫什么？”王二-麻-子哆嗦著問。

  “虛無?！鼻卮ㄍ鲁鰞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