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凌霄指尖的碎末尚未散盡，風就卷著山道上的濕氣撲上臉頰。他沒有抬手拂去那點微涼，只將掌心在衣側(cè)擦了擦，目光已落在前方泥地。

  一處凹痕陷在露水浸透的土里，形狀窄長，邊緣被晨霧壓得發(fā)暗。他腳步一頓，左手緩緩按在刀柄上。

  “停。”他說。

  沈清璃跟在他身側(cè)半步，立刻止步。她沒抬頭，袖口微動，霜線瓶滑入指間。故人已經(jīng)退向右側(cè)石坡，三兩步攀上一塊凸巖，背對三人面向林外，右手搭在鎮(zhèn)淵長锏末端。

  葉凌霄蹲下，星隕刃橫貼地面，刀鋒輕劃過那處凹痕。刃身震了一下，極細微的一顫，像是碰到了不該存在的東西。他皺眉，將刀收回半寸，再試一次。這一次，刀尖掠過泥土時，寒氣順著刃紋爬升，在空中凝出一縷灰白霧絲，轉(zhuǎn)瞬即逝。

  “陰脈殘留?！彼吐曊f，“不是巡防留下的。”

  沈清璃走近，屈膝蹲在腳印旁。她沒用手碰，而是將霜線瓶倒懸，瓶底離地三寸。瓶身先是靜止，片刻后，表面泛起一層極淡的青光，像是水底映月，忽明忽暗。她閉眼，指尖在瓶頸輕點三下，口中默念口訣。

  瓶口忽然轉(zhuǎn)向東北方向，定住不動。

  “有牽引?！彼犙?，“很弱，但確實往那邊去了。”

  故人從石坡躍下，落地無聲。他走到葉凌霄身邊，盯著那串斷續(xù)的印子看了幾息，又抬頭望了一圈四周。樹影斜鋪在地，草葉低伏，遠處山脊還裹在霧里，看不真切。

  “這印子，是昨夜子時前后留下的?！彼f，“走得很急，但刻意避開了石面和硬土，說明知道會被追蹤?！?br />
  葉凌霄站起身，刀歸鞘，卻仍握在手中。他沿著腳印延伸的方向望去，前方山道分出三條岔路：左邊一條通向廢棄村落，屋檐坍塌，煙囪早已冷透；中間是深谷密林，樹木擠得緊密，枝葉交錯如網(wǎng)；右邊則是懸崖棧道，木板懸空，隨風輕晃。

  “棧道不可能。”故人開口，“那人身上帶著陰氣，見不得日光。大白天走棧道，等于自曝行蹤?！?br />
  葉凌霄點頭，目光轉(zhuǎn)向密林入口。那里的草叢明顯被壓倒一片，斷口新鮮，草莖上還掛著露珠。他走近幾步，伸手撥開一叢矮枝，發(fā)現(xiàn)下方泥土也有類似凹痕，只是被落葉半掩，若不細看極易忽略。

  “他是鉆進林子了。”他說。

  沈清璃站在原地未動，手中霜線瓶依舊指向密林深處。瓶體比剛才更冷了些，她能感覺到一股微弱的吸力，像是有什么在遠處輕輕拉扯。

  “瓶子里的靈絲在動?！彼嵝眩安皇潜粍痈袘?yīng)，是被牽引著要過去?！?br />
  故人走到她身后半步位置，低聲道：“你別靠太前。萬一有埋伏，第一波攻擊必定沖你來?！?br />
  沈清璃沒答，只是將瓶子收回袖中，但手指始終貼在瓶壁，確認它的溫度與波動。

  葉凌霄解下背上行囊，從里面取出一塊灰布，撕成三條。他把其中一條遞給沈清璃：“綁在左臂，顏色淺，好辨認?！庇謱⒘硪粭l遞給故人，“你墊后，遇險直接扯斷，我們立刻回撤。”

  兩人接過，默默系上。

  葉凌霄最后檢查了一遍刀鞘卡扣，確認無礙后，邁步走向密林入口。他的步伐放得很慢，每一步都先以刀尖點地試探，再落腳。沈清璃緊跟其后，左手始終藏在袖內(nèi)，護著霜線瓶。故人走在最后，一手拄锏，目光不斷掃視兩側(cè)樹干與上方枝葉。

  霧越來越濃，林外的光被層層疊疊的葉子濾得發(fā)青。腳下泥土漸漸松軟，踩上去有輕微的吸力。偶爾有枯枝斷裂的聲音，三人立刻停步，等半刻鐘才繼續(xù)前行。

  走了約莫一炷香時間，葉凌霄忽然抬手示意暫停。

  前方地上，一枚黑色葉片靜靜躺著，葉形狹長，邊緣微卷，像是被火燎過又迅速冷卻。他蹲下，沒碰，只是用刀鞘輕輕挑起一角。

  葉片背面，有一道極細的裂痕，裂口處滲出一點黑漿，氣味腥澀，卻不刺鼻。

  沈清璃皺眉：“這不是自然掉落的。有人故意留下?！?br />
  故人走近看了一眼，臉色微沉：“這種葉，只有在封印松動的地方才會長。它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br />
  葉凌霄將葉片夾進隨身攜帶的皮冊里，合上扣環(huán)。他站起身，正要繼續(xù)前進，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

  霜線瓶在沈清璃袖中發(fā)出一聲極輕的鳴響，像冰裂，又像弦繃到極限。

  沈清璃猛地抬手，將瓶子抽出半截。瓶口朝前，青光驟閃三次，隨即熄滅。與此同時，瓶身劇烈震動了一下，仿佛撞上了無形屏障。

  “前面……”她剛開口，聲音就被一陣低沉的嗡鳴蓋過。

  林子深處，傳來一種奇怪的律動，像是某種金屬在地下緩慢摩擦，又像是風穿過狹窄縫隙時發(fā)出的嗚咽。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卻帶著節(jié)奏，每隔七息便響一次。

  葉凌霄抬手按住刀柄，緩步向前挪了三步。透過幾棵老樹之間的空隙，他看見前方地勢微微下陷，形成一道天然溝壑。溝底鋪滿碎石，中央立著一塊半人高的石碑，表面刻痕模糊，已被苔蘚覆蓋大半。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石碑底部，纏繞著一圈黑藤。藤蔓粗如手指，表面布滿瘤節(jié)，正隨著那陣嗡鳴微微抽搐，像是活物在呼吸。

  “那是……封印鎖鏈？”沈清璃低聲問。

  故人眼神一緊：“不對。真正的鎖鏈是鐵灰色，不會長在地表。那是仿制品，用來冒充封印痕跡?！?br />
  葉凌霄盯著那根藤蔓看了許久，忽然道：“它不是冒充?！?br />
  他指著石碑底部一處裂縫：“你們看那里。真正的封印符文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