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凌霄的斷劍緩緩垂下，劍尖在地面劃出一道淺痕。他雙掌合攏于胸前，指尖微微發(fā)顫，卻穩(wěn)穩(wěn)行了一禮。靈力仍在經(jīng)脈中翻涌，喉間血氣未散，但他強迫自己站直，聲音沉而不亂：“前輩所守之地，自當敬重。我等踏此門，并非覬覦機緣，只為尋一道可護蒼生之途?！?br />
  話音落下，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那七道靈鏈仍懸于半空，離三人胸口不過寸許，光芒微閃，似在等待主人一聲令下便再度撲殺。

  神秘強者立于陣心，目光落在葉凌霄臉上，久久不動。他的眉心舊痕隱隱發(fā)燙，像是被什么力量從深處喚醒。片刻后，他視線移開，掃過沈清璃袖口露出的一角殘卷，又落向故人手中尚未歸鞘的鎮(zhèn)淵長锏。

  “三十年前，也有人如此說。”他終于開口，語氣比先前低了幾分，不再如磐石相擊，倒像風穿過裂谷，“他們說，為天下求法；后來才知道，求的不過是自己的命?！?br />
  沈清璃輕輕吐出一口氣，玉髓片在掌心緩緩旋轉，借著九轉天醫(yī)訣感知對方靈息的波動。她并未抬頭，只平靜道：“若此地真為禁域，機關早已滅殺我等。我們能至此，或許是因心中所求與此地意志未悖?！?br />
  她頓了頓，抬眼迎上那雙無波無瀾的眼睛：“前輩既問玉髓來歷，可見尚存一絲疑慮——若您認定我們是闖禁者，何必多此一問？”

  強者瞳孔微縮。

  故人這時動了。他將長锏緩緩插回背后劍鞘，發(fā)出一聲輕響。隨后，他竟盤膝坐下，仰頭直視對方：“你若真是這遺跡的主，一念便可誅殺我等。可你沒有。你在看，在試，在等。不是為了攔人，是為了找人?！?br />
  他冷笑一聲：“前輩真正怕的，不是外人入內(nèi)，是怕有人看穿你也是困獸?！?br />
  空氣驟然一緊。

  強者的呼吸停了一瞬。那股籠罩全場的壓迫感并未消失，卻開始浮動，如同湖面被風吹皺。他低頭看著自己抬起的手，指尖纏繞的黑氣仍在，但那枚殘缺的啟靈印已不再凝聚成形，而是微微震顫，仿佛與某種遙遠的共鳴相連。

  “你們……”他緩緩開口，聲音里多了些難以察覺的波動，“為何要守護？”

  葉凌霄沒有回避：“因為我見過山崩時百姓奔逃，見過妖潮吞城，見過師門覆滅那一夜，滿山火光映著孩童哭喊。我不求長生，不求無敵，只愿若有災劫再臨，我能擋下一刀?！?br />
  “哪怕死？”強者問。

  “哪怕死?！比~凌霄答得毫不猶豫。

  沈清璃接道：“若機緣只為私欲而設，此地早該腐朽。但它還在運轉，符文未滅，陣法猶存——說明它還在等值得的人。”

  故人冷聲道：“你不也是當年那個‘值得的人’么？結果呢？被困于此，半身化陣，連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若真要守，就應讓后來者有機會打破輪回。”

  強者閉上了眼。

  整座空間陷入寂靜。檀香的氣息徹底淡去，鐵銹味也不再彌漫。地面符文的光芒由熾白轉為柔和的青灰，七道靈鏈悄然消散，如同煙塵被風吹盡。空中虛印黯淡，最終化作一道細痕，隱入石縫。

  良久，他睜開眼，目光已不再冰冷。

  “你們確實與他們不同?！彼f。

  他抬手一揮，身后通道深處傳來輕微震動，仿佛有門開啟。幽深的漆黑通道顯露出來，兩側壁面浮現(xiàn)出極淡的光紋，規(guī)律明滅，似在呼吸。

  “此地有機緣。”他指向那條路，“但非人人可得。欲取之，先過一關。”

  葉凌霄三人互視一眼，皆未言語，只是站起身形，重新并肩而立。

  “入陣者，存亡由天，成否由心。”強者聲音低沉，“敢否一試？”

  “敢?！比~凌霄上前一步，斷劍重新握緊，指節(jié)泛白。

  沈清璃取出金絲針，輕輕夾于指間，目光鎖定前方通道入口。她體內(nèi)靈力緩緩流轉，準備隨時應對突發(fā)變故。

  故人站起，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冷笑一聲：“既然來了，哪有回頭的道理?！?br />
  強者靜靜看著他們，終于退后一步，踏上陣后高臺。他的身影在微光中顯得模糊了些，仿佛與這座遺跡的根基融為一體。他不再說話，只是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們前行。

  三人邁步向前。

  就在踏入通道的剎那，葉凌霄忽然感到手腕一緊。他低頭，發(fā)現(xiàn)腕上一道舊傷不知何時滲出血珠，順著小臂滑落，在斷劍柄上留下一道濕痕。

  他皺眉，正要擦拭，卻聽見沈清璃低聲道：“別動?！?br />
  他抬頭，看見她眼神微變。

  通道兩側的光紋突然停止了明滅，全部定格在某一刻的亮度?？諝庵袀鱽順O細微的震顫，像是某種機制被悄然啟動。

  “剛才的話……”沈清璃聲音壓得很低，“他說‘成否由心’?！?br />
  “怎么？”故人警覺。

  “可他沒說，考驗的是誰的心。”

  葉凌霄握緊劍柄，血跡在掌心洇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