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凌霄睜開眼時，指尖正抵著一塊溫?zé)岬氖?。那石碑由殘劍所化，青金紋路如血脈般在表面游走，尚未完全冷卻。他掌心微微發(fā)麻，像是有股力量還在順著經(jīng)脈緩緩回流。身旁的沈清璃已坐起身，背靠著祭壇邊緣的斷石，呼吸平穩(wěn)，眉宇間的疲憊被一種沉靜取代。

  他轉(zhuǎn)頭看向她。

  “醒了多久？”他問。

  “剛醒?！彼曇糨p，卻不再虛弱，“你比我慢了一刻?！?br />
  他沒回應(yīng)，只是慢慢撐起身子。雙腿還有些發(fā)僵，但體內(nèi)靈力奔涌如江河，再不是從前那種滯澀斷裂之感。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舊日傷痕盡數(shù)消失，連最深的一道從虎口延伸至腕骨的裂口也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極淡的淺痕。

  頭頂?shù)奶旃獯唐圃茖樱辉偈腔璩恋幕尹S，而是澄澈的湛藍(lán)。陽光斜照進(jìn)山谷，落在干枯的樹干上，嫩芽正一寸寸頂開老皮，冒出新綠。溪水從石縫間淌過，清亮見底，幾株靈草在岸邊輕輕搖曳，葉片泛著微光。

  沈清璃站起身，腳步略晃，但很快穩(wěn)住。她走到池邊，伸手探入水中。水面漣漪擴(kuò)散，一圈圈向外蕩去，仿佛與地底深處產(chǎn)生了某種呼應(yīng)。

  “龍脈通了?！彼f，“它在動?！?br />
  葉凌霄走到她身邊。他閉目，運轉(zhuǎn)太虛劍經(jīng)，一絲劍意悄然滲入地面。剎那間，他“看”到了——一條浩蕩的氣流自祭壇下方延展而出，向南北兩端疾馳，如同活物在大地之下穿行。它不單是能量的通道，更像是有了意志，在調(diào)整山川的呼吸節(jié)奏。

  可這節(jié)奏并不平穩(wěn)。

  遠(yuǎn)處山腰傳來一聲悶響，一塊巨巖無故崩裂，滾落谷底。緊接著，另一側(cè)林間氣流驟然扭曲，卷起落葉盤旋數(shù)圈后又猛地散開。一只飛鳥掠過樹梢，突然振翅失控，撞在一棵新生的枝條上，撲騰幾下才重新飛走。

  “天地在變?！比~凌霄睜眼，“但它還沒穩(wěn)下來?！?br />
  沈清璃點頭。她蹲下身，指尖拂過一株剛剛開花的紫鈴草?；ò觑枬M，靈氣充盈，可根部土壤卻開始龜裂，草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轉(zhuǎn)瞬化為灰燼。

  “生機(jī)太盛，反噬其本?！彼吐暤?，“有些地方承受不住這股力量，會先興后毀。”

  葉凌霄沉默片刻，抬頭望向谷口方向。那里原本被亂石封堵的小道，如今已被新生藤蔓覆蓋，隱約可見通路。風(fēng)從外面吹進(jìn)來，帶著不同以往的氣息——更清冽，也更躁動。

  “我們不能留在這里?！彼f。

  沈清璃沒立刻答話。她望著祭壇中心那道裂開的節(jié)點，石面仍殘留著符文余暉。那里曾是黑霧盤踞之地，也是龍脈重連的起點。她記得自己是如何咬牙支撐神識，如何將最后一絲靈力注入陣法。那一戰(zhàn)耗盡了所有，也換來了此刻的新生。

  但她也知道，這不是終點。

  “外面呢？”她問，“有多少人能察覺這種變化？又有多少人能躲過這場動蕩？”

  葉凌霄握緊了手中的石碑。它已不再發(fā)燙，卻依舊傳遞著地脈的震動?！坝腥藭脕y而起，也有人會被碾碎。山河重塑，秩序必然崩解。我們既然走過這一程，就不能袖手旁觀?！?br />
  沈清璃緩緩起身，拍去裙擺上的塵土。她的目光掃過四周——枯木逢春，死水復(fù)流，這座曾幾乎淪為絕地的山谷，如今煥發(fā)生機(jī)?？蛇@份生機(jī)背后，藏著太多未知的代價。

  她忽然抬手，指尖劃過左腕。那里曾有一道潰爛的傷，如今只剩一道細(xì)線。她輕輕按了一下，皮膚完好，再無痛感。

  “我準(zhǔn)備好了。”她說。

  兩人同時轉(zhuǎn)身，朝祭壇外走去。

  真龍仍懸于空中，盤繞在光柱消散后的虛空里。它的身形比之前小了許多，金鱗不再耀眼，反而透出一種內(nèi)斂的厚重。它低垂著頭，龍角微閃，似在聆聽某種遙遠(yuǎn)的聲音。

  葉凌霄停下腳步，仰頭看著它。

  “此間事已了?！彼f，“天下事尚在開端?！?br />
  真龍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沒有言語，卻有一股溫和的波動輕輕拂過他們的識海，像是告別，也像是承諾。

  它騰空而起，在祭壇上空盤旋三圈，龍尾劃出三道弧光，隨即身體逐漸淡化，化作一道金光墜入地脈裂縫。那裂縫微微震顫，隨后緩緩閉合，只有一道淡淡的龍影 linger 在空中，片刻后隨風(fēng)散去。

  沈清璃望著那處，輕聲說：“我們會回來的?！?br />
  葉凌霄點頭：“等天下太平?！?br />
  他們并肩走下祭壇，踏上通往谷外的小徑。腳下泥土松軟，新芽從鞋底縫隙中鉆出。兩側(cè)樹木密集，枝葉交錯成廊，陽光斑駁灑落。一路上再無阻礙，也沒有回頭。

  走出半里，前方豁然開闊。一片平原在視野盡頭延展，遠(yuǎn)處山巒起伏，云氣繚繞。風(fēng)更大了些，吹動兩人的衣角。

  沈清璃忽然停步。

  她望向南方，眉頭微蹙。

  “怎么了？”葉凌霄問。

  “剛才……”她盯著遠(yuǎn)方某一點，“有一瞬，我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什么異樣？”

  “像是……有人在看我們?！?br />
  葉凌霄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南面山脊空蕩，不見人影，只有風(fēng)吹草動。

  他瞇起眼，手中石碑微微發(fā)溫。

  就在此時，沈清璃抬起右手，指尖指向山脊左側(cè)那片密林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