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劍插在巖縫中，劍柄微微震顫，血順著葉凌霄的手腕滑落，在石面上砸出幾點暗紅。他撐著膝蓋勉強站直，右臂垂在身側(cè)，整條肩膀像是被碾碎后又強行拼湊起來，動一下都牽扯著骨縫深處的鈍痛。

  前方，妖獸仰頭咆哮，聲音撞上巖壁來回震蕩。它右眼邊緣裂開一道斜痕，青灰色的液體從中滲出，模糊了赤光。三條尾巴劇烈甩動，黑氣翻騰，卻不再如先前那般協(xié)調(diào)——中央尾擺動略顯遲滯，左尾抽擊時竟與右尾相撞，激起一陣刺耳的摩擦聲。

  沈清璃靠在右側(cè)巖壁，指尖靈絲未斷，仍貼地延伸至妖獸尾根下方。她喘息極輕，唇角溢出的血已被她用袖口悄然抹去。剛才那一擊雖被震退，但靈絲刺入的觸感清晰無比：松軟、無鱗、溫熱——那是神經(jīng)匯聚之地，也是唯一能真正傷到它的突破口。

  她緩緩閉眼，將殘余靈力從丹田一絲絲抽出，經(jīng)脈如同干涸河床被硬生生灌入激流，每一步運轉(zhuǎn)都帶來撕裂般的灼痛。但她沒有停。九轉(zhuǎn)天醫(yī)訣本為療愈之術，此刻卻被她逆運成針，將靈力壓縮至指尖，凝成一根幾乎看不見的細線。

  葉凌霄察覺到她的動作，左手緩緩松開劍柄，掌心朝下壓向地面。他沒有再蓄劍氣，而是用掌緣輕輕劃過巖層，制造出細微的靈力波動。這波動微弱，卻足以讓妖獸警覺。

  果然，妖獸雙耳微動，受傷的右眼瞇起，三條尾巴轉(zhuǎn)向葉凌霄所在方向，中央尾高高揚起，黑氣開始凝聚。

  就是現(xiàn)在。

  沈清璃猛然睜眼，身體低伏，借巖壁掩護從側(cè)后疾掠而出。她的動作極快，卻又極穩(wěn)，每一步都踩在妖獸重心偏移的間隙。靈絲貼地疾行，在接近尾根舊傷處的瞬間驟然繃直，如銀針破皮，再度刺入。

  妖獸渾身一僵，發(fā)出一聲前所未有的嘶吼，前肢猛地蹬地，想要轉(zhuǎn)身反擊，但尾部神經(jīng)受創(chuàng)，動作扭曲變形。它踉蹌半步，左腿跪地，濺起一片碎石塵灰。

  葉凌霄沒有錯過這一瞬。他拔出殘劍，不再防守，反身前沖，劍鋒橫斬中央尾根部。太虛劍經(jīng)最后一式“斷流”已殘缺不全，但他將全部殘存劍氣逼入劍刃，青光一閃，斬在尾根連接處。

  “嗤——”

  一聲悶響，黑血噴濺。中央尾劇烈抽搐，黑氣潰散，整條尾巴無力垂下。

  妖獸徹底暴怒，雙目赤光暴漲，張口噴出一團濃稠黑焰。火焰貼地席卷而來，燒灼空氣發(fā)出噼啪聲響。

  葉凌霄翻身躍后，肩傷因劇烈動作再度撕裂，鮮血浸透衣襟。他咬牙將殘劍插入巖縫借力，才未倒下。

  沈清璃也已退回巖壁邊緣，雙手迅速合印，指尖靈光閃動。她知道，僅靠一次重創(chuàng)無法壓制這等兇物，必須封住它的靈力回流。九轉(zhuǎn)封脈訣本需七日凝陣，如今她以自身精血為引，強行催動殘訣，在妖獸尾根三處關鍵節(jié)點布下三道靈力封印。

  每打出一道封印，她臉色就白一分。第三道落下時，她指尖顫抖，幾乎握不住靈絲。

  但有效。

  妖獸三條尾巴同時僵住，黑氣不再流轉(zhuǎn)，擺動變得機械而緩慢。它試圖邁步，卻發(fā)現(xiàn)四肢沉重如墜鐵鏈，每一次抬腿都像是在泥沼中掙扎。

  葉凌霄看準時機，放棄正面交鋒，繞向妖獸左側(cè)。它右眼已傷，左翼正是盲區(qū)。他貼地而行，掌心貼上巖面，將體內(nèi)最后一絲劍氣沿地面?zhèn)鲗?，直逼左后腿關節(jié)。

  震動傳來，妖獸左腿猛然一顫，膝蓋彎曲，整個身體失去平衡，轟然半跪在地。

  沈清璃抓住這空檔，強提一口氣，縱身躍起，落在妖獸背部脊椎連接處。她指尖靈絲再次凝針，精準刺入神經(jīng)交匯點。這一次，她沒有立刻收回，而是將靈力緩緩注入，干擾其神經(jīng)傳導。

  妖獸全身劇震，喉嚨里滾出低沉哀鳴，前肢完全跪倒，頭部重重砸向地面，激起大片塵土。它仍在喘息，胸腔劇烈起伏，三條尾巴癱軟垂地，唯有雙目仍殘留兇光，死死盯著前方巖壁陰影下的兩人。

  葉凌霄拄著殘劍，一步步走近。他的呼吸粗重，腳步虛浮，每走一步都在消耗最后的意志。但他沒有停下。

  沈清璃從妖獸背上躍下，落地時膝蓋一軟，用手撐住巖壁才未摔倒。她抬頭看向葉凌霄，目光交匯，無需言語。

  他們都知道，機會來了。

  葉凌霄站在妖獸側(cè)前方，殘劍斜指地面，劍尖滴血。他抬起左手，掌心朝外，拇指與食指輕輕圈成環(huán)狀——那是舊約手勢，代表“缺口已現(xiàn)”。

  沈清璃緩緩點頭，指尖靈絲再次繃緊，貼地延伸，靜候最后一擊的時機。

  妖獸喘息越來越重，鼻孔噴出的黑霧帶著腥臭。它想站起來，四肢卻無法聽從指令。它只能轉(zhuǎn)動尚能視物的左眼，死死盯住葉凌霄。

  葉凌霄沒有再等。他深吸一口氣，雙手合攏，掌心相對，開始壓縮最后的劍氣。這不是試探，也不是誘敵，而是終結(jié)。

  沈清璃同步前移半步，靈絲如蛛網(wǎng)鋪開，鎖定了尾根封印與脊椎連接處的每一寸變化。

  熱風從通道深處吹來，殘劍上的血珠滑落，砸在巖面，綻開一朵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