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的符文震顫著，微光如脈搏般起伏。葉凌霄將殘劍插進身側(cè)石縫，雙手撐地，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他緩緩直起腰，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脊背上的舊傷像是被火線貫穿，一抽一抽地牽動呼吸。但他沒有停下，而是將左腳向前挪了半步，踩上第二級石階。

  沈清璃靠在他右肩，指尖仍貼著陣眼邊緣。她的手冷得幾乎失去知覺，可那一點靈覺卻始終未斷。她感受到符文下有微弱的阻滯，像是淤塞的河道，靈力難以順暢流通。她閉了閉眼，喉間泛起一陣腥甜，強行壓下。

  “穩(wěn)住?！比~凌霄低聲道，聲音干澀如砂石摩擦。

  她沒回應(yīng)，只是將掌心輕輕翻轉(zhuǎn)，以殘存靈力為引，順著斷裂的符文軌跡緩緩梳理。一道細(xì)微的光痕在她指尖亮起，隨即熄滅，又亮起。三次之后，那道斷裂的紋路終于接續(xù)，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嗡”鳴。

  葉凌霄察覺到變化，立刻將殘劍從石縫中拔出，反手拄地。他盤膝坐下，背脊挺直，雙手交疊置于膝上，開始運轉(zhuǎn)太虛劍經(jīng)。經(jīng)脈中空蕩如枯井，但他仍逼迫心神沉入丹田，一絲一縷地牽引殘余靈力。那感覺如同在干裂的河床里掘水，每一寸推進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

  沈清璃也調(diào)整姿勢，與他背靠背坐下。她的呼吸變得極淺，胸口幾乎不動，唯有指尖仍在微微顫動，感知著祭壇深處的地脈流向。她知道，此刻不能停。哪怕只剩一口氣，也得把這儀式推下去。

  兩人同時抬手，葉凌霄掌心凝聚出一道極細(xì)的劍氣，銀白中泛著淡金，那是他最后的精純靈力。沈清璃則將指尖抵在自己手腕內(nèi)側(cè)，輕輕一劃，一滴血珠滲出，落入掌心。她以血為媒，將劍氣包裹，柔化成一股溫潤的流光。

  他們同時起身，腳步交錯，走向祭壇四角的節(jié)點。葉凌霄先到，將劍氣注入第一處凹槽。石面微震，光芒一閃即逝。他咬破舌尖，痛意讓他清醒幾分，立刻將靈力轉(zhuǎn)為短促爆發(fā)，一縷、兩縷，接連三次注入，那節(jié)點終于亮起，光暈穩(wěn)定下來。

  沈清璃走向第二節(jié)點時腳步一晃，膝蓋幾乎觸地。她用手撐住石面，掌心傳來一陣反震，像是有東西在下面掙扎。她屏住呼吸，將那滴血融入靈力，緩緩送入凹槽。血光與符文交匯的瞬間，地面發(fā)出一聲低鳴，第二道節(jié)點亮起。

  第三、第四節(jié)點由兩人交替完成。葉凌霄每走一步，肩上的血跡就多滲出一分，浸透衣料，滴落在石階上，留下斷續(xù)的暗痕。沈清璃的指尖早已麻木，但她仍能感知靈力的流向。當(dāng)?shù)谒墓?jié)點亮起時，整個祭壇開始發(fā)出低沉的共鳴，符文逐一蘇醒，光芒由斷續(xù)轉(zhuǎn)為連貫。

  可就在最后一道主陣眼即將激活時，靈力突然滯住。

  葉凌霄眉頭一緊，察覺到一股無形的阻力從地底傳來，像是有什么東西卡在了樞紐之中。他再次催動靈力，劍氣剛觸到陣眼，便被彈開，光芒閃爍不定，眼看就要熄滅。

  沈清璃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力道很輕，卻帶著決斷。她抬起右手，指尖再次劃破皮膚，鮮血順著指縫流下。她沒有猶豫，直接將整根食指插入陣眼中心的凹槽，以精血為引，強行激活古陣共鳴。

  血光驟然擴散，沿著符文脈絡(luò)蔓延。祭壇劇烈一震，葉凌霄抓住機會，將殘劍狠狠插入陣眼縫隙。劍身與石槽咬合的剎那，他將全身殘余靈力盡數(shù)導(dǎo)出，靈力順著劍身涌入地底，如江河決堤。

  光芒猛然暴漲。

  整座祭壇亮如白晝，符文由淺金轉(zhuǎn)為深紅，又漸漸泛出青藍(lán)之色，層層疊疊，如同活物般流動。地面開始浮現(xiàn)新的紋路，自陣眼向外延伸，像是古老的根系在石中生長。那些符文從未見過，筆劃古拙，邊緣帶著細(xì)微的鋸齒，仿佛由某種巨獸的爪痕演化而來。

  葉凌霄的劍仍在震顫，劍柄上的血已經(jīng)干涸，裂紋順著金屬蔓延。他雙手死死握住劍柄，支撐著身體不倒。沈清璃的指尖仍插在陣眼中，血已流盡，指節(jié)泛白，但她沒有抽回。

  祭壇的光與地上的符文開始同步閃爍，頻率由慢漸快，像是在傳遞某種訊息?？諝庵袕浡环N低頻的震動，不是聲音，而是直接作用于骨髓的波動。

  沈清璃忽然睜眼。

  她盯著陣眼中心，瞳孔微微收縮。那里的血跡正在被符文吸收，而原本斷裂的一道刻痕，竟在緩緩愈合。

  “它……在回應(yīng)?！彼曇魳O輕，幾乎被震動吞沒。

  葉凌霄沒答話，只是將左腳向前移了半步，膝蓋彎曲，將更多體重壓在劍上。他的額角滲出血絲，順著眉骨滑下，滴在劍脊。

  地底的脈動越來越強，符文的光色開始交替，紅、藍(lán)、金、黑，四種顏色輪轉(zhuǎn)不息。祭壇中央的空氣出現(xiàn)細(xì)微扭曲，像是熱浪蒸騰，卻又冰冷刺骨。

  沈清璃終于將手抽出，指尖皮肉翻卷，血已凝成暗痂。她抬手，按在葉凌霄后心，試圖將最后一絲靈力渡入?？伤约阂驳搅藰O限，掌心剛貼上衣料，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葉凌霄察覺到她力道消失，猛地回頭。

  她正要開口，卻突然停住，目光越過他肩頭，死死盯住祭壇邊緣的一道新裂痕。那里，一道符文正緩緩浮現(xiàn)，形狀如同閉合的眼睛，邊緣滲出極淡的暗光。

  “不對……”她聲音發(fā)緊，“這不是原來的紋路。”

  葉凌霄順著她視線看去，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那道符文突然亮了一下。

  祭壇的光芒隨之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