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璃的指尖懸在那一線暗紅上方半寸，沒有觸碰，卻已感知到它跳動的節(jié)奏——不是脈搏，更像是某種沉眠已久的呼吸，緩慢、深邃，帶著不屬于此世的重量。她沒說話，只是將龍息壓成一道極細的金流，貼著皮膚滑過，像春水拂過冰面，不驚擾，只試探。

  葉凌霄沒動，連睫毛都沒顫一下。他知道這不是攻擊，而是確認。血線在龍息靠近時微微鼓起，如同回應(yīng)，隨即穩(wěn)定地沿著經(jīng)脈向上延伸，不再亂竄，仿佛找到了歸途。

  “它在引導(dǎo)?！鄙蚯辶ЫK于開口，聲音輕得像怕驚醒什么，“不是入侵，是……通道打開了。”

  葉凌霄這才抬眼，目光掠過她掌心血珠殘跡——那點微光正隨血線波動同步震顫，頻率竟與龍脈之源深處傳來的低頻嗡鳴完全一致。他沒問為什么，只將殘劍橫置膝前，左手三指按住劍脊裂痕處，右手緩緩結(jié)印，《九轉(zhuǎn)天醫(yī)訣》自指尖流淌而出，不是療傷，而是梳理體內(nèi)尚未平復(fù)的靈力亂流。

  空氣開始變化。

  不再是旋渦吸力那種壓迫性的扭曲，而是一種溫潤的充盈感，如同暴雨過后山林間蒸騰的霧氣，無聲無息卻無處不在。龍脈之源的靈力終于掙脫第二層封印的束縛，從巖壁刻痕深處緩緩溢出，金色光粒浮游如螢，落在衣袍上不燙，沾皮膚卻不散，像是活物在呼吸。

  沈清璃盤膝坐定，龍息自唇間溢出，不再是戰(zhàn)斗時的熾烈，而是一種近乎母性的柔和。她以掌心貼地，引導(dǎo)靈力匯入丹田，速度極慢，卻穩(wěn)如溪流歸海。肉身每一寸筋骨都在發(fā)出細微的鳴響，像是久旱的土地終于迎來甘霖。

  葉凌霄閉目調(diào)息，劍意沉入經(jīng)脈深處，配合醫(yī)訣梳理紊亂靈力。他能感覺到那些殘留黑霧正被新生靈力一點點沖刷、凈化，如同潮水退去后露出潔凈的沙灘。這不是簡單的吸收，而是重塑——五臟六腑被重新鍛打，識海邊緣原本模糊的劍勢圖竟清晰了幾分，仿佛有人在他神魂深處輕輕擦去了蒙塵。

  時間失去意義。

  直到某一刻，沈清璃忽然睜眼，瞳孔中龍紋一閃而逝，快得幾乎無法捕捉。她沒說話，只是右手五指微張，掌心血珠殘跡驟然明亮了一瞬，隨即黯淡下去，像是耗盡了最后一絲能量。

  葉凌霄也同時睜眼，眉頭微蹙。

  不是不適，而是警覺。

  靈力吸收已完成，但空間并未恢復(fù)平靜。相反，一種更深層的“空”出現(xiàn)了——不是真空屏障那種具象的阻礙，而是整個空間的質(zhì)感變了，仿佛原本透明的玻璃突然變成了水銀，看得見，卻摸不透。

  第三層封印。

  它沒有形狀，沒有波動，甚至連氣息都近乎于無。但它就在那里，像一道看不見的門，隔開了已知與未知。

  葉凌霄沒有起身，而是用殘劍輕點地面結(jié)晶弧線。金紋映出一道波紋狀圖譜，在空中短暫浮現(xiàn)，隨即消散。他看清了——那圖譜中有一段紋路，竟與沈清璃剛才瞳中閃過的龍紋完全重合。

  他沒說破，只將劍收回手中，指腹摩挲著劍脊裂痕。

  “不是現(xiàn)在?！鄙蚯辶У吐曊f，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后的清醒，“再強行推進，靈力會反噬根基?！?br />
  她不是猜測，是感知。龍井方向傳來的低頻龍吟變了調(diào)，不再是歡迎，而是一種警告般的共振，仿佛再進一步，就會觸發(fā)某種不可逆的連鎖反應(yīng)。

  葉凌霄點頭，將殘劍收入懷中，動作自然，卻刻意避開了左肩傷口——那里血線仍未完全退去，仍在緩慢流動，像是封印松動后留下的烙印。

  沈清璃站起身，腳步略沉，不是虛弱，而是靈力暴漲后的短暫不適。她走到巖壁前，伸手撫過那道金色刻痕，指尖傳來溫?zé)嵊|感，不是溫度，而是某種活性殘留。她忽然蹲下身，撿起一塊邊緣光滑的結(jié)晶碎片，對著光看去。

  里面沒有雜質(zhì)，只有一道極細的暗紅紋路，蜿蜒如蛇。

  她沒說話，只是將碎片握緊，指節(jié)泛白。

  葉凌霄走到她身邊，目光落在她握緊的手上，“你在想什么？”

  她沒回答，而是忽然轉(zhuǎn)身，龍息再次溢出，這次不是柔和，而是銳利如針，直刺空中那片“無形之門”。靈力接觸瞬間，空間微微扭曲，卻沒有反彈，也沒有破碎，只是像水面被投入石子般蕩開一圈漣漪。

  漣漪中心，隱約浮現(xiàn)出一個模糊的輪廓——不是人臉，也不是獸形，而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存在感，仿佛某種古老規(guī)則本身有了意識。

  沈清璃喉結(jié)動了動，像是吞咽某種難以言說的認知。

  葉凌霄右手搭上殘劍柄，指腹掐出一道白痕。

  那輪廓緩緩消散，如同從未出現(xiàn)。

  但空氣中，留下了一種新的氣息——不是敵意，也不是善意，而是一種……等待。

  沈清璃低頭看向掌心，結(jié)晶碎片中的暗紅紋路正微微發(fā)燙，貼著她的皮膚，像一顆正在跳動的心臟。

  她的手指忽然一松。

  碎片墜落，未及觸地，就被一股無形之力托住，懸停在兩人之間，高度恰好與心口齊平。

  它不再發(fā)光，也不再震動。

  只是靜靜地浮在那里，像一道未解的謎題，又像一把尚未開啟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