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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早飯，依舊是司機(jī)過來接，賀循上樓換好衣服，lucky也套上了導(dǎo)盲鞍，做好了出門的準(zhǔn)備。

  黎可知道他們要去上巖寺，很有眼力勁地收拾自己的東西，又在廚房找點(diǎn)吃的喝的，打算跟他們同去。

  賀循頓住腳步，側(cè)臉稍稍傾向她：“你不用去?！?br />
  黎可詫異：“我不去嗎？”

  “你留在家里?！?br />
  “你跟lucky都走了，我一個(gè)人留在家里干嗎？”她也想出去放風(fēng)，“家里沒有人，好無聊?！?br />
  賀循又忍不住皺眉：“家里沒事嗎？”

  她好像沒有當(dāng)保姆的覺悟，即便主人不在家，她的工作崗位就是這個(gè)家，工作手冊上該做的事情一件都沒少……即便賀循知道她在家會偷懶，也默認(rèn)她今天可以偷懶。

  東西都收拾好了，黎可真想去：“我跟你一起去不行嗎？”

  “山里的路已經(jīng)修好，車子可以直接到寺門口，不需要你幫忙拿東西?！辟R循語氣淡定。他以前沒有帶保姆去過上巖寺，只是恰好上次需要她幫忙而已。

  “沒關(guān)系?！?br />
  黎可覺得上次挺好玩的，她還想再去寺里轉(zhuǎn)轉(zhuǎn)、吃頓齋飯，眼巴巴央求：“我陪您嘛。我把廚房都收拾好了，剩下的活等我回來再做……我可以去去廟里幫忙，上次我煮的茶不是挺好么，我還可以照顧lucky啊，你跟方丈大師聊天的時(shí)候，我可以看著它，萬一它這次又滾一身草籽呢，我還可以幫周婆婆干活……”

  她這會的語氣既不懶怠也不無賴，是真的想跟著他出去，找盡理由，嗓音發(fā)軟發(fā)黏。

  只是聽在耳里總覺得有些輕浮。

  她音調(diào)拖長，尾音夾著若有若無的慵懶，讓人莫名想心軟，賀循心里動搖的同時(shí)又有種隱隱的怪異，這種怪異說不出口，此前也冒出過很多次，鮮活生動的，像雨過天晴敲擊瓦片的雨滴和滾動嫩葉的水珠。

  奇妙的感覺，賀循并不喜歡，反思自己對她是不是太寬容。

  他皺著眉棱，語氣毫無商量的余地：“你留在家里?！?br />
  黎可看他神色疏淡，咬住舌尖，而后把包放下，失望地拖著音調(diào)“哦”了聲——她是將高興和不高興都擺在明面的人。

  賀循帶著lucky往外走。

  “我送您出去吧。”黎可懶聲道。

  不知道為什么，黎可這次的確很想跟賀循出門，以后應(yīng)該也沒有機(jī)會了吧，她也不會獨(dú)自跑到深山去找一座小廟，情緒上的確有點(diǎn)莫名失落，但人家不愿意，黎可也沒再說什么，把賀循和lucky送到門外。

  她懶散倚著門，努努嘴，抱手看著——以后也很少見了吧。

  巷子里走了幾步，賀循沒有聽到回轉(zhuǎn)的腳步聲和關(guān)門聲，他能感受到某種情緒，只是依舊不愿心軟，只是突然頓住腳步，扭頭：“我下午會早點(diǎn)回來。”

  不知道為什么要說這句話，但這句話就是自然想說出口。

  眼睛看不見，但他知道她在那里。

  黎可莫名愣了下，而后笑應(yīng)：“哦。”

  轉(zhuǎn)身回家，漂亮的花園和舊式小洋樓，過幾天也要告別嘍——雖然不用干活的感覺很爽，沒有人的家也能讓她為所欲為，沙發(fā)可以躺，手機(jī)可以外放，想吃什么可以隨便吃，活也可以不用干，但連lucky都不在，黎可就覺得缺點(diǎn)什么。

  有監(jiān)督的偷懶才叫爽，正大光明的休息叫無聊。

  車子駛出白塔坊，從熱鬧市區(qū)開往僻靜山里，漫長的安靜后，車子在上巖寺正門停住。

  lucky熟門熟路進(jìn)了山門，這個(gè)時(shí)間，周婆婆還是握著掃帚在清掃庭院，看見賀循進(jìn)來，她說主持在偏殿念經(jīng)，把賀循和lucky帶到了偏殿，賀循把lucky的導(dǎo)盲鞍解開，讓它自己去玩。

  主持大師俗姓胡，早年是賀循外公的好友，賀循的媽媽叫宋慧書，以前很喜歡這位胡伯伯，胡伯伯前半生過得自在灑脫，四十年前突然出家皈依，后來輾轉(zhuǎn)到了上巖寺修行。早年的上巖寺幾乎是座荒廟，山路不通，主持大師花了幾十年的心血維護(hù)重建，其中也有不少賀循外公和媽媽的捐贈。

  這次來上巖寺，賀循不僅是來看望主持，也是宋慧書讓他來燒支香，還想求一張主持大師寫的福牒帶回臨江，這幾年宋慧書求神拜佛的虔心比以往更重，賀循知道，那是求他眼睛復(fù)明。

  父母的苦心無法拒絕，人在迷茫和困境中容易敬神明，想有所依托也有所求，這樣來看又難免功利。

  偏殿有梵音，大師誦經(jīng)，賀循收起盲杖，于香火裊裊中在蒲團(tuán)坐下。

  他只敬重文化，心里對神佛并無所求，佛只修靈性，修不了身體，只是聽佛音過耳，心中也覺得清明，但一晃神的功夫，有句略帶調(diào)笑的話語滑過耳畔：“您是來求神拜佛的？還是來出家的？”

  他其實(shí)聽見了。

  她不信神佛，語氣里有種輕飄飄的態(tài)度，但她好像又喜歡這個(gè)地方，這么憊懶的人，居然也主動要求來幫忙。

  誦完經(jīng)后，主持大師和賀循去了后廂房，跟他聊起佛法和修心，又感慨時(shí)間如流水，昔日的青蔥少女都到了花甲之年，蹣跚學(xué)步的孫輩已是高大青年。

  中午還是在寺里吃的齋飯，吃完飯，賀循聽見周婆婆的腳步聲從身邊擦過，喊住周婆婆。

  “賀先生？你喊我？”

  賀循想了許久，欲言又止，最后問：“現(xiàn)在山里還有野山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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