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只是需要風(fēng)安靜

  生活從來不會一瞬改變，當意識到它時，已經(jīng)悄然度過日日夜夜的積累。

  賀循依然記得自己從病床下來，開始學(xué)著獨自行走的那天，專業(yè)醫(yī)護說他最需要的不是盲杖，而是學(xué)會克服心里的恐懼。邁開步伐，從病床摸到窗戶，再從墻壁摸到房門，再到打開手機的讀屏功能，從正常的播放音速再到兩倍三倍，甚至更快的聽力習(xí)慣，而后是吃飯穿衣和日常生活各種瑣碎的細節(jié)，直至某天可以獨自處理生活。

  一路走到白塔坊，最初定義的簡單規(guī)律作息、美好靜謐的花園和整日播放的聲響，最終呈現(xiàn)的生活是聒噪的鍋碗瓢盆，小狗和孩子的奔跑歡喊，女人清脆放肆的笑聲和旋律動人的老歌。

  人生是奇妙且不可預(yù)測的。

  同樣不可預(yù)測的還有吃到嘴里的食物，很小顆的野李子，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色澤樣子，硬邦邦像彈珠一樣塞進了發(fā)呆的賀循嘴里。

  為了答謝周婆婆送給黎可的那壇糯米酒，黎可特意回禮，狗皮膏藥似的懇求賀循帶她去上巖寺，這野李子就是周婆婆摘給黎可的，只有一小袋，給她解饞用。

  李子咬在嘴里，果肉生脆，很酸很酸，汁水能酸倒后槽牙，再英俊的臉也忍不住皺起變形，抵御強大的酸勁。

  惡作劇得逞的女人毫無內(nèi)疚地哈哈大笑，笑聲浮在空中，像鮮亮流淌的冬霧，把人纏裹得不見。

  賀循臉色發(fā)惱，把她置之不理。

  一個紳士文明的男人是不可能有揍女人的念頭，他不確定自己是失明受挫還是脫離社會太久，教養(yǎng)和禮儀已經(jīng)完全退化，很多次想敲打或者把這個女人捏在手里，讓她禮貌安分點。

  過了會，黎可又來搞突然襲擊，快準狠地往賀循嘴里塞了另一顆硬邦邦的李子。

  賀循心頭惱怒，發(fā)誓這回真的要讓她為自己的幼稚付出代價。

  牙關(guān)一咬，他突然愣住——嘴里的李子，清甜無比。

  怒意突然就吊在半空中，上不上，下不下，啞然癟氣。

  賀循垂眼沉氣，絲毫不想搭理人。

  黎可湊近道：“你最近好像很忙哦？”

  以前的賀循沒那么忙，除了賬戶的交易買賣和一些項目投資，絕大部分工作都是交給曹小姐打理，他每天還有空閑聽書或者廣播，是從賀家公司在潞白市有了那個合作項目開始，他幫著賀邈處理了一些項目工作。

  本來只是暫時代勞，誰料拜某人所賜，為了讓賀邈以后不再來潞白出差，賀循硬生生接下了整個項目。

  意外來臨之前，他也曾在自己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無休無止地忙，只是這幾年已經(jīng)完全不接觸公司日常事務(wù)。眼睛看不出，不能出門，少有應(yīng)酬交際，所有的信息只能憑著聽力，賀循從項目最早期的政府規(guī)劃到后期的一步步進展，所有能找到的文件和相關(guān)的郵件信息，甚至是所有參與其中的公司和重要人員都要詳細了解，以防在不自知的某處漏失一點細節(jié)。

  突如其來的項目也壓在了曹小姐身上，連帶著她也忙得飛起。

  罪魁禍首還不知死活地在旁，無比輕松地問他為什么這么忙。

  賀循聽著她的聲音就頭疼。

  只是忍耐著，不得不開口：“最近這段時間曹小姐很忙，家里的事情以后你負責(zé)，你有空去跟她交接一下工作?！?br />
  家里大大小小的雜事，房子家電的修繕維護，日常用品的采購，社區(qū)物業(yè)的通知，保姆司機園丁等等的安排，以前都歸曹小姐管，現(xiàn)在要換個人接手——不如給這個女人找點事情，讓她忙點安分點。

  黎可的表情既震驚又驚喜：“你的意思……是讓我來當管家嗎？”

  賀循點頭默認。

  黎可驚詫大喜：“那會給我漲工資嗎？”

  賀循冷臉：“三萬塊還不夠嗎？”

  “你還得扣錢呢，我每個月到手也沒有三萬塊啊?！?br />
  “兩個月的試用期?！彼寡?，冷聲道，“如果你真能接手的話……以后工資會給足?！?br />
  黎可喜出望外，恨不得把臉蹭在賀循衣袖上以示感謝：“真的嗎？實打?qū)嵉娜f塊？那可太好了?！?br />
  賀循實在不放心她這個懶散無謂的性格，再三強調(diào)：“不能改變現(xiàn)在家中的一切現(xiàn)狀，禁止所有心血來潮的創(chuàng)新，每一項工作安排都要做好書面記錄，每隔半個月你要跟我匯報一下家里情況，如果做的不好，我會隨時另外找人?！?br />
  “還有，性格要踏實穩(wěn)重?！辟R循蹙眉，加重語氣，“好好改變下你在工作中的問題?！?br />
  “您放心，我絕對好好干?！崩杩尚幕ㄅ?，“絕對不辜負領(lǐng)導(dǎo)的期望和器重?！?br />
  她真的高興，手指不自覺扯扯他的衣袖，媚眼頻頻放電，甜言蜜語信手拈來：“賀總，您真的?。。∥覐膩頉]有見過像您這么英明神武慧眼如炬溫柔體貼的老板，能有您這樣的領(lǐng)導(dǎo)，簡直就是我的人生之幸，未來之光?！?br />
  但凡遇上工作，這兩人——一個總要耍點若有若無的霸總壓迫，一個總是情不自禁地溜須拍馬。

  “慧眼如炬？”賀循挑眉冷笑，“我只是個瞎子，能有什么慧眼?！?br />
  “您的眼睛看不見，但是心如明鏡啊。”黎可語氣嬌柔，“雖然我看不見您的心，但您的眼睛那么好看，就好像能看見您閃閃亮亮的心靈。”

  也許人的本性就是喜歡甜言蜜語，沒有防備的時候，總有那么兩句能讓人心情舒暢。

  賀循平直點頭：“詞匯量越來越豐富，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