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隊根據(jù)線人反饋的情況制定的抓捕計劃失敗了，這個消息在刑偵支隊不脛而走，更是因為這件事情三大隊成為了同為刑偵大隊的一、二大隊的笑柄。

  辦公室內(nèi)，煙霧繚繞。馬昆城指間夾著的煙已經(jīng)燒到了盡頭，他卻渾然未覺，只是死死盯著墻上那張錯綜復雜的案件關系圖，上面密密麻麻地標注著被盜地點、時間和已知的嫌疑人信息，但核心區(qū)域——“幽靈”的身份，依舊是一片刺眼的空白。

  程勇推門進來帶起的微風，讓圖表輕輕晃動，也打斷了馬昆城如同凝固般的思緒。馬昆城有些不悅地抬起眼，布滿血絲的雙眼里是壓抑不住的煩躁和疲憊。

  “昆城哥，”程勇走到辦公桌前，聲音帶著連連奔波的沙啞，“城北村那幫小子，撂了。但他們也就是最底層跑腿的，只負責倒賣上家流出來的黃金首飾，對‘幽靈’是誰，在哪兒，一問三不知?！?br />
  馬昆城猛地將煙頭摁滅在幾乎溢出的煙灰缸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按碎什么。他緊蹙著眉頭，語氣帶著遷怒般的不善：“底層的？底層的就能一點有用的東西都掏不出來？他們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幽靈’這個團伙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點痕跡都不留？”

  程勇臉上泛起一絲無奈的苦笑，他何嘗不理解馬昆城的壓力，但現(xiàn)實往往比想象更復雜。他深吸一口氣，決定把現(xiàn)場調(diào)查中最棘手、也最微妙的情況攤開來說：

  “昆城哥，你冷靜想想，不是兄弟們不盡心。關鍵是，我們現(xiàn)在面對的這個案子，它……它本身就透著古怪，陷入僵局是必然的?！?br />
  他往前湊了湊，壓低了些聲音：“你發(fā)現(xiàn)沒有？我們接到的這些報案，或者說，那些真正引我們到現(xiàn)場去的報警，都不是事主自己打的！要么是物業(yè)發(fā)現(xiàn)家門被撬，要么是鄰居聽到異常動靜報的警。等我們民警趕到現(xiàn)場，那些事主才‘被動’地出現(xiàn)?！?br />
  程勇頓了頓，觀察著馬昆城的反應，繼續(xù)道：“更蹊蹺的是現(xiàn)場勘查。兄弟們都是老手了，一進門就能感覺出來，那些人家，裝修、擺設，明眼人一看就非富即貴，根本不是普通工薪階層?？梢粏柶饟p失，個個都跟對好了口徑似的，輕描淡寫。

  不是說家里放著的三五萬現(xiàn)金沒了，就是隨口提一兩件‘普通’的金飾、手表丟了。問具體品牌、型號、價值，或者還有沒有其他貴重物品，一個個都支支吾吾，語焉不詳，甚至有些不耐煩，巴不得我們趕緊立個案就走?！?br />
  他加重了語氣：“昆城哥，你想想，那些豪宅里，保險柜要么完好無損，要么事主直接說里面沒東西。這符合常理嗎？根據(jù)線報和我們之前掌握的情況，那個‘幽靈’下手極其精準，專挑硬骨頭啃，怎么可能只拿走一點表面上的現(xiàn)金和首飾？那些說不清來源的名表、奢侈品、甚至可能存在的……大額現(xiàn)金、金條，他們敢報嗎？報了，怎么解釋來源？”

  程勇最后一句話，像一根針，刺破了之前籠罩在案件上的那層迷霧：“這才是讓咱們辦理案件陷入僵局的關鍵點！我們追查的線索，建立在虛假的、被刻意縮水的損失清單上。事主們因為自身的原因不敢聲張，甚至可能在我們調(diào)查之后，‘幽靈’和他們背后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都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我們就像在跟一個看不見的影子搏斗，線人情報可能有問題，但更根本的是，這個案子從一開始，根子就是歪的。我們查案，反而像是在捅一個馬蜂窩，牽扯的都是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br />
  馬昆城聽著程勇的分析，緊鎖的眉頭漸漸松開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凝重。他靠在椅背上，目光重新投向墻上的圖表，但這一次，他的視線仿佛穿透了那些符號和線條，看到了背后更龐大、更幽暗的糾葛。

  他意識到，三大隊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個高明的盜賊團伙，更是一張由沉默、恐懼和利益編織成的網(wǎng)。而他和他的隊員們，正被困在這張網(wǎng)的中央。

  馬昆城突然攥緊拳頭朝著面前的辦公桌猛地捶下，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而在一旁的程勇對此早就見怪不怪了，他也知道馬昆城的這個舉動不是在沖他發(fā)火，而是對偵辦這起連環(huán)入室盜竊案的憤怒，更是對他馬昆城自己沒有能力在第一時間破獲案件的自責。

  “糙，這些事主反而成了穩(wěn)坐釣魚臺的人，明明是他們的家里遭賊了，反而上火的是我們警察！”馬昆城臉上表情掛著幾分怒意，但是這憤怒來得快也去得快，只見馬昆城看向桌上擺放的一份同比例縮小的蓉城市地圖。

  “這群自稱幽靈的盜竊團伙的作案地點和時間根本就是毫無規(guī)律毫無邏輯可言，既然這些被盜的失主不愿意說實話，那我們就側(cè)面打聽，”馬昆城明顯此時已經(jīng)不見之前那副頹廢無奈的模樣，只見他目光銳利的看向程勇出聲說道，“程勇，你下去安排三大隊的兄弟們，現(xiàn)在做兩件事情?！?br />
  在看到馬昆城重新燃起斗志以后，程勇臉上鄭重的點了點頭，隨后馬昆城便出聲說道，“第一，你分一組人再重新對當時報警的物業(yè)或者失主的鄰居詢問一次，讓他們想一想有沒有聽到誰提過這些失主家里有什么貴重的物品。第二，再分一組人來協(xié)同配合第一組人，只要他們這邊有消息，那這第二組人，不管想什么辦法也要去找線人或者‘地面’上的人打聽清楚，這些東西最終流入了哪里！”

  “好，昆城哥，我馬上就去落實這件事情?！背逃略诨卮瘃R昆城以后，便轉(zhuǎn)身朝著辦公室外走去。

  “小勇，辛苦你了！”

  程勇聽到背后傳來馬昆城有些內(nèi)疚的聲音，腳步也并未停頓，只見他頭也沒回的出聲答道，“師傅，你忘了嗎，我來當警察的第一天你就告訴過我，警察抓賊天經(jīng)地義，只要有人犯罪，那就該是咱們警察的責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