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來赴宴的，誰不知孟云湘此番及笄打出去的名頭是，禮國公府嫡出的二姑娘及笄。

  又不是沒有出來交際過，也就騙一騙不知道從前內(nèi)情的新人。

  大戶人家最重臉面，來走這一趟也不過是看看熱鬧而已。

  禮國公府的庶出變嫡出，偏偏及笄禮又未曾表現(xiàn)的有多看重孟云湘，這態(tài)度就耐人尋味了。

  孟云湘攏在袖中的手再度掐進(jìn)掌心，用力到手臂都微微顫抖。幸好袍袖寬大，看不出她此時憤慨。

  但眼神騙不過人，孟云湘看趙妨玉的眼神算不上親和。

  “妹妹說笑了，只是我初初回京，許多好友多年不見，想同你三姐姐一道把臂同游?！?br />
  孟云湘裝作聽不懂趙妨玉的話外之音，周圍人恥笑的反應(yīng)也裝作不知，但那一聲聲恥笑，聲聲入耳，宛如尖刺一般在心肉上翻攪，直刺個血肉淋漓來。

  面上憤恨不顯，一雙手死死拉著趙妨玉，不放她走，執(zhí)意要分個高低。

  “說來我曾聽聞，我家那不成器的弟弟，極喜歡跑去你們家聽課，你們課上可也見過沒有？”

  趙妨玉的眼神緩慢掃過周圍所有人，人群中，孟云俏的眼眶都要紅了。

  一瞬間，趙妨玉的心掉進(jìn)冰窟。

  果然，這些趙家的內(nèi)情，都是孟云俏告訴的孟云湘。

  孟言疆的事，孟云俏知道個大概，但趙妨蘭的事，她并不知曉，想來應(yīng)該是隨口說的，被孟云湘推測出不對。

  略微分析情況，猜測孟云湘得知的消息不多，計(jì)上心來。

  一時間，趙妨玉看孟云湘的眼神更加親熱，連身子也忍不住拉近，笑道：“姐姐不知，蓋因我爹為哥哥們尋了個好先生，所以時常有與父親或哥哥們交好的人家來尋先生解惑?！?br />
  “我們姐妹也跟著學(xué)過一段時日，只不過是蒙學(xué)時學(xué)的，蒙學(xué)后另尋了女夫子授課，倒是不曾在課上見過孟家表兄?！?br />
  “姐姐不必?fù)?dān)心，孟家表兄們的出路多，念書習(xí)武，總有盼頭，不似我們家，光是騎射就已經(jīng)頭疼不已了?！?br />
  趙妨玉聲音清緩，字字句句輕盈靈動，從形象上眾人就下意識偏向了趙妨玉。

  更何況趙家富貴，即便是庶女，也從不曾苛待，就連這庶出記名的嫡女，趙妨玉的待遇也同趙妨錦一般無二。

  同樣是記名的嫡女，趙妨玉同孟云湘，就是最好的例子。

  當(dāng)家大婦喜歡誰，主動還是被動記的名，一眼可見。

  趙妨玉就站在原地，眉眼帶笑的望著孟云湘，頗有幾分我看你還能鬧什么幺蛾子的姿態(tài)。

  這樣自信的模樣，孟云湘最見不得。

  她知道的消息不夠多，但從趙妨玉方才的表現(xiàn)來看，趙家三娘子的銷聲匿跡，似乎查不出多少問題。

  她知道趙妨玉與孟言疆之間清清白白，但她就是看不得趙妨玉過得好。

  憑什么都是庶女，曾經(jīng)的趙妨玉不過是個無意間被自己撞入水中的庶女，居然因禍得福，成了被趙家大夫人記在名下親自教養(yǎng)的嫡出姑娘！

  天知道她為了讓老太太幫她記入族譜費(fèi)了多少口舌？

  無人說話，場面一時有些尷尬。趙妨玉一聲輕笑，看著人群中的孟云俏道：“六妹妹可是來找我的？”

  孟云俏立刻紅著眼說是。

  兩人一起脫身，轉(zhuǎn)身往林子里去。

  孟言真也將趙妨錦帶著離開，剛才還宛如風(fēng)暴中心的地界，轉(zhuǎn)眼便只剩下一個孟云湘。

  “瞧，我同你說過，她并非什么都不懂。”

  一陣風(fēng)過，吹亂了趙妨錦面前的發(fā)絲，孟言真輕輕幫她理好，眼神柔和到近乎慈祥：“我進(jìn)了宮，往后再難相見?！?br />
  “我總是盼著你……歲歲平安，年年喜樂?！?br />
  “巽哥兒還小，阿娘又被禮國公府折磨的喘不過氣，阿錦，你的命比我好，所以你合該喜樂綿長，眾人愛戴。”

  孟言真將自己手上的鐲子摘下來，緩緩套上趙妨錦的手腕：“往后姐姐不能常常陪你，若是想我了，便學(xué)一學(xué)睹物思人的典故，看看這鐲子吧。”

  趙妨錦再次鼻頭一酸，恨不能找個清凈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她的表姐，為了母親和弟弟，就這樣把自己當(dāng)成工具，為巽哥兒換來一個即將落寞的禮國公府和要降等的爵位……

  還安慰她不要傷心……

  她是長女，會這樣疼愛她的，只有母親和表姐，就連姨母也要落后一籌。

  她怎會不痛呢？

  ·

  趙妨玉面無表情的牽著孟云俏，一步步帶著她走到當(dāng)初二人說話的地方。

  已經(jīng)換了模樣，當(dāng)初兩人躲藏說話的假山被人拆去，換來幾棵花樹，還有一座秋千架。

  趙妨玉不委屈自己，往秋千架上一坐，自己悠悠蕩起來。

  “你可知，剛才你二姐姐說的那些話，能對我，對趙家，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

  孟云俏雙眼紅紅，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卻還是哽咽道：“我不知道她會當(dāng)眾說出來。我沒想過她會那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