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當(dāng)如何？”

  莫說夏侯惇本人了，在場所有人皆不知“此當(dāng)如何”。

  似乎除了找，也沒別的辦法。

  若真找不到怎么辦？

  也就別回許都了，眾文武一起抹脖子自盡得了。

  于是，再派人找。

  可找了足足三天，未有半點(diǎn)消息和蹤跡。

  還有好幾撥人馬，差點(diǎn)走丟回不來了。

  蓋因此地沙磧廣布，黃土覆地，偶有陣風(fēng)，使沙丘漂移。

  別說踩踏腳印了，就算深挖數(shù)尺，不出半日，也看不出半點(diǎn)痕跡。

  而周遭村鎮(zhèn)，數(shù)十里之遙，俱已打聽。

  并無人所見。

  夏侯惇頹然坐于帳中，自覺此生已至窮途。

  而一個(gè)讓他不敢去想，卻又不得不去想的結(jié)果總在面前浮現(xiàn)。

  那就是，曹操已殞命多時(shí)。

  其身埋在黃沙千里之某處，再無活命之機(jī)。

  否則，怎無半點(diǎn)消息。

  “君侯，該進(jìn)膳了。”彭羕端來了飯食。

  “本將軍……吃不下！”

  “君侯已三日未進(jìn)粒米，再若不食，身必……頹敗?！?br />
  “丞相未得消息，我安有心進(jìn)食……”夏侯惇目光呆滯，神情低落。

  彭羕并沒說什么，將食案放在一旁，而拱手后退下。

  “且慢！”

  彭羕站定，回頭。

  夏侯惇卻已抬起了臉：“彭先生，我有一事相問?！?br />
  彭羕拱手：“將軍請講?！?br />
  “你說，丞相是否……”

  夏侯惇哽咽了片刻，含著淚咬著牙說出了最后四個(gè)字：“還在人世？”

  荀攸張松楊修俱不在此。

  今能問計(jì)者，唯有彭羕。

  彭羕低頭沉思了一會(huì)，又抬起頭：“君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夏侯惇似生怒意，雙指一指：

  “汝敢言假？”

  彭羕無奈哼笑，微微抬頭：“恕羕直言，丞相十有八九恐殞命黃沙之地?！?br />
  “什么？”

  夏侯惇果然暴怒，拔劍傾身。

  一手抓著彭羕領(lǐng)子，一手握劍按在彭羕的脖子上。

  但面對此危，彭羕竟絲毫不慌，而是嘆息道：“若得吾命換此言為假，羕愿受此戮也！”

  說完，雙目一閉，脖子一伸，作引頸就戮，慷慨赴死之態(tài)。

  “嘡啷！”

  夏侯惇寶劍落地。

  左手也松開了彭羕的領(lǐng)子。

  他含著淚緩緩言道：

  “先生請直言，何以判斷孟德已死于非命焉？”

  彭羕緩了緩神，拾起寶劍，遞還給夏侯惇。

  夏侯惇接過了寶劍，收入鞘中。

  彭羕嘆了口氣：“將軍，今三周之地，已遍探矣，皆無丞相音訊。若西行遠(yuǎn)涉，乃萬仞高嶺，絕非丞相去處……若丞相在此，早會(huì)差人尋聯(lián)君侯，又何至于此？”

  彭羕說得很有道理。

  曹操若在，應(yīng)該會(huì)派人聯(lián)絡(luò)于他。

  可如今俱無消息。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曹操去了西邊的萬仞高嶺？

  夏侯惇認(rèn)為，絕無此等可能。

  因?yàn)槟抢锊⒎菤w涼之途……

  等等！

  夏侯惇好像想到了什么：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丞相為避馬超，故而繞路而行？”

  彭羕無奈嘆氣：“君侯可知，高嶺通往何處？”

  “何……何處？”

  “發(fā)羌所居，黃土高阜也！”

  “啊？”

  夏侯惇自知，那里是荒陬萬里，人跡罕至，風(fēng)沙酷烈之地。

  中原諸侯，無人覬覦那里。

  丞相就算是要躲避馬超，亦無必要躲向那里。

  你看看咱們，在西平之地盤桓至此，仍未被馬超之軍再襲。

  何故南轅北轍，奔逃那般之遠(yuǎn)？

  此非自送絕路耶？

  但至此時(shí)，夏侯惇仍然不愿放棄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