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我不該認(rèn)識你”
而等天亮那五個小時里,有三個小時,他竟然不受控地在想有什么地方是只有他能找到的。
多恐怖。
“顧臨是嗎?你好,我叫紀(jì)曈,不是瞳孔的瞳,是曈曈…就是王安石那首《元日》,‘千門萬戶曈曈日’的那個‘曈’,是太陽初升,天色微明的意思?!?br />
太陽初升,天色微明,他竟然想把這樣的人關(guān)在一個看不見太陽的地方。
他陰暗地滋生出無數(shù)讓人心驚的念頭,每一個每一個的結(jié)尾,都是那人的哭聲。
爺爺說他太年輕,年輕的時候,在苯基乙胺和荷爾蒙煽動性的欺騙下,以為只要走得夠久,就能得償所愿,為沒有吃過的新鮮苦而興奮,但有的愛欲是傲慢的詛咒。
“你在拖人下沼澤。”爺爺說。
“你擁有別人很難得到的一切,看起來富麗堂皇,但在感情里,只要他不喜歡你,你就一貧如洗。”
于是爺爺說給他時間,去德國,去一個見不到那人的地方,等四年,等不再“年輕氣盛”,等他成長到足夠擔(dān)下所有“后果”,等他確定那是“愛”而不是激素作用下的新鮮錯覺,再來談“以后”。
可爺爺高估他了。
四年太久,而思念太長。
他沒熬住,去了江城,考了試,報了安大。
回國那天,爺爺用藤條打了他四下。
第一下,是替他自己打的,要他對自己所有決定負(fù)責(zé)。
第二下,是替爸媽打的。
第三下,是替紀(jì)曈爸媽打的。
最后一下,是替紀(jì)曈打的。
那是他第一次挨打。
藤條很疼,但挨打的時候,他是笑著的。
有人要他離開安京嗎?
有。
也沒有。
他能說什么。
看著這雙眼睛,他能說什么。
顧臨就這么站在那里,一如往常般平靜。
暴雨傾注的城市,他們被鋼筋水泥的建筑包攏在中心,沒沾到半分雨絲,可紀(jì)曈卻覺得顧臨在淋雨。
這念頭來得很突然,卻強(qiáng)烈,強(qiáng)烈到紀(jì)曈手指控制不住地戰(zhàn)栗。
他一錯不錯看著顧臨,看著他每一個微小的表情變化,心跳越來越快。
“我不問了?!?br />
紀(jì)曈倏地開口,他上前一步,那么急切又焦急地張口,卻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抬手緊緊抱住眼前這人。
“顧臨,我不問了?!?br />
…你別難過。
灼熱的呼吸落在顧臨頸間。
你看。
又是這樣。
爺爺有句話或許是錯的。
拖人下沼澤的哪是他。
哪只是他。
顧臨抬起手,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人圈進(jìn)懷里。
算了。
那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