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冷白光線落在顧臨眉眼，那人仍舊保持著蹲跪的姿勢，未動分毫。

  紀曈居高臨下看著他。

  那句“別折騰自己”仿佛帶了余音，繚在他耳側(cè)。

  紀曈垂下眼，沒應答，但那股“勁”沒了。

  硬挺著的肩線一松，他木著臉靠在椅背上，視線從顧臨身上重新轉(zhuǎn)移到垃圾桶，像是要把垃圾桶盯出一個洞來。

  顧臨手一伸，將垃圾桶推進椅座下方的空擋。

  紀曈：“……”

  連看什么顧臨都要管是嗎？

  紀曈本來都想放過他了，又輕易被挑起情緒。

  顧臨聲音終于多了點情緒，他藏不住無奈。

  “不是說眼睛疼？”

  “……”

  說了這么多話就記住了這句？

  紀曈：“那我還說讓你走，你聽了沒?！?br />
  紀曈是故意的。

  他知道顧臨聽到什么會不舒服，所以故意挑著這幾個字說。

  紀曈以為顧臨不舒服，他就能解氣。

  可沒有。

  燒在退，情緒在沉默中愈加翻涌。

  …顧臨什么表情。

  好像自己在欺負他一樣。

  “很多人在看，”紀曈終是開口，“別蹲這，坐旁邊。”

  顧臨照做了。

  紀曈唇色有點白，他微微抬頭，看著輸液管中勻速滴落的藥水，像數(shù)退燒貼上的企鵝腦袋一樣，執(zhí)拗數(shù)著。

  數(shù)到第十滴的時候，他開口。

  “我問什么，你答什么，別的不用說，我沒問你就別說話。”

  “嗯?！?br />
  “什么時候回來的。”

  “7號晚上。”

  “阿原說你在計九班名單里?！?br />
  “嗯。”

  “計九班是金融和計算機雙學位班，不收專項和保送，你怎么進去的?！?br />
  “統(tǒng)招?！?br />
  很好。

  紀曈費了很大勁才忍住動手的欲望。

  自愿放棄保送資格，扭頭去參加高考。

  腦袋被驢踢了嗎？！

  紀曈把一口氣拆成四五段一點一點吐，才勉強壓下把顧臨一起拆了的沖動。

  “在哪參加的高考?！?br />
  “江城?！?br />
  江城？

  紀曈記得顧臨外婆家好像就在江城，是個多雨的城市。

  怪不得找不到。

  離安京那么遠。

  只是問到這里，紀曈邪火就一個勁往上冒。

  他深深閉了閉眼，怕自己再聽到更重量級的會忍不住站起來，把藥瓶從架子上拆下來往顧臨腦袋上招呼，選擇先問個輕松的。

  “為什么沒有按時報道?！?br />
  沉默。

  還是沉默。

  紀曈眉頭一點一點皺起。

  這問題這么難回答嗎？

  比“統(tǒng)招”還難回答嗎？

  “說話?！奔o曈唇角抿成一條直線。

  顧臨終于開口。

  “出了點狀況?！?br />
  他嗓音壓得很輕。

  像回答，又不像回答，模棱兩可到像敷衍，紀曈卻愣了下。

  幾乎是顧臨聲音落下的瞬間，便轉(zhuǎn)過臉朝他看過來。

  “什么狀況？”

  “坐好，又想跑針？”紀曈天生血管細，高中有次在醫(yī)務室輸液的時候因為不安分就跑了針，手背腫了一晚上。

  顧臨和他對視，曲起手指把被紀曈壓住的輸液管撥開，才無關(guān)緊要似的補了一句：“家里有些事要處理?！?br />
  紀曈下意識舔了下嘴唇。

  是他不安的時候的小動作，顧臨很熟悉。

  “叔叔阿姨身體不舒服？”紀曈猶豫著問。

  “沒有，”這次顧臨答得很快，“都很好?！?br />
  顧臨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跟他說謊。

  像他們這種家庭，有些事要處理其實也正常。

  紀曈心安了幾分，繼續(xù)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