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北地的寒氣已然很重，呵氣成霜。

  陳雍將墨鴉和鸚歌送到宅院門口，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已等候在外。

  鸚歌懷中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嬰孩，看向陳雍身后的院落，眼中升起一絲不舍，墨鴉則是一臉鄭重，對著陳雍深深一揖。

  “大人，保重。屬下會在咸陽，靜候佳音?！?br />
  陳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看那熟睡的嬰兒，目光溫和：“一路小心。到了咸陽，自會有人接應(yīng)你們。

  孩子還小，路上多加費心?！?br />
  “大人放心?！?br />
  墨鴉重重點頭，隨后扶著鸚歌上了馬車。

  送走墨鴉夫婦，陳雍站在門口，望著空蕩的街道，心中些許感慨。

  亂世之中，能得一隅安寧，已是幸事。

  正當兩人準備轉(zhuǎn)身回院時，目光不經(jīng)意間瞥向長街盡頭，身形卻微微一頓。

  只見一道窈窕的藍色身影，正踏著薄霜，緩緩走來。

  那人身姿曼妙，步履輕盈，仿佛不染塵埃，一頭銀發(fā)如瀑垂落，在晨曦中泛著淡淡的光澤。

  她臉上蒙著一層輕紗，只露出一雙清澈如秋水、卻又帶著幾分疏離冷意的眼眸。

  正是雪女。

  幾年光陰，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反而更添了幾分出塵的氣質(zhì)。

  只是那眉眼間，似乎比以往更清冷了些。

  她走到院門前，停下腳步，與陳雍相隔數(shù)步，靜靜相望。

  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

  空氣中只有寒冷的微風拂過，卷起幾片枯葉。

  那份深藏心底、未曾言明卻也未曾忘卻的情愫，在在雪女的沉默中悄然流淌。

  最終還是陳雍先打破了沉寂，“你來了?！?br />
  雪女輕輕“嗯”了一聲。

  她抬手，纖指微動，似乎想揭開面紗，卻又停住，只是那雙露出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陳雍。

  里面翻涌著復雜難言的情緒，有關(guān)切，有思念，還有一絲絲埋怨。

  “你回來了，為何不第一時間告訴我。”她輕聲說道，語氣有些幽怨。

  “昨日到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收拾一番之后，便已經(jīng)夜深，所以才沒有去打擾。

  原本還打算待會便去見你，想不到你先來了……?！标愑河樣樞Φ?。

  隨后，他側(cè)身讓開通道，“外面冷，進來說話吧?！?br />
  雪女微微頷首，邁步走進了院子。

  她環(huán)顧了一下這熟悉的院落，目光在那些依舊保持原樣的亭臺草木上停留片刻，眼神微微柔和。

  潮女妖此時也從屋內(nèi)走出，見到雪女，她嫵媚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卻并未上前打擾，

  只是遠遠的頷首示意，便又轉(zhuǎn)身回了屋內(nèi)，將空間留給了他們。

  陳雍引著雪女來到院中的暖亭，亭內(nèi)早已備好了暖爐，驅(qū)散了些許寒意。

  他斟了一杯熱茶，推到雪女面前。

  雪女抬手，輕輕摘下了面紗，露出那張傾國傾城、帶著幾分冰霜的容顏。

  “你這些年，過得可好？”雪女低頭看著杯中裊裊升起的熱氣，輕聲問道。

  “奔波勞碌，倒也充實。你呢？沒有遇到什么麻煩吧？”

  雪女搖了搖頭，“自你警告過雁春君之后，我便再沒有遇到過什么麻煩，加之太子回來之后，經(jīng)常初入妃雪閣，閣中倒也清凈了許多……”

  “如此我便放心了?！?br />
  陳雍說罷，氣氛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片刻之后，雪女才開口說道，“你這次來燕國，恐怕不只是為了生意那么簡單吧？”

  陳雍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看著亭外開始飄落的細小雪花，輕聲道：“我也不打算瞞你，我的確有些事情需要處理?？赡軙谒E城停留一段時日?！?br />
  雪女嬌軀一顫，“是為了秦國么？它的下一個目標，是燕國？”

  陳雍并未回答，沉默許久之后，轉(zhuǎn)移了話題，輕笑道。

  “我聽說，你現(xiàn)在成為了墨家的一個統(tǒng)領(lǐng)？”

  雪女點了點頭，指尖摩挲著溫熱的茶杯邊緣，聲音輕緩：“是，承蒙巨子看重，掛了個統(tǒng)領(lǐng)的虛名。

  現(xiàn)在的妃雪閣也算是墨家的一處消息來源。”

  亭內(nèi)的空氣，因這句承認而似乎凝滯了幾分，暖爐的火光跳躍，映在兩人臉上，明暗不定。

  陳雍看著她低垂的眼睫，心中了然。

  墨家統(tǒng)領(lǐng)的身份，意味著她已經(jīng)更深的卷入了燕國的旋渦。

  他沉默片刻，終是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雪女，燕國氣數(shù)已盡了。秦軍兵鋒所指，非一城一地所能阻擋。

  燕國遲早會向韓、趙、魏一樣?！?br />
  雪女猛的抬起頭，“所以呢？你此行來燕國，是來勸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