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圖幾步并做一步，飛快地掠出了強豪的廠區(qū)。她沒有從正門走，而是一直往深處走，最后從一棟裝修風(fēng)格和整個廠區(qū)格格不入的獨棟小樓旁邊翻了出去。

  圍墻很高，還裝有至少三層防護(hù)裝置，足以把一般人扎成便于入味的死肉再撒上用自己的頭發(fā)做成的調(diào)味粉。

  但令圖不在乎，這些東西在她眼里形同虛設(shè)。

  只不過落地的時候，她微微晃動了一下。惱人的，用力想要控制，別人看不出但是自己知道的微小晃動。

  令圖不耐煩地跺了一下腳，疼痛使她清醒。她抬起雙手確認(rèn)了一下自己的狀態(tài)。血早已止住，血跡正在變淺，皮膚被染成暫時的水紅色，而上面的傷口正在慢慢愈合，裂口們在輕巧地蠕動，像是那副絲銬。

  她回頭看了一眼，沒有人跟上來。

  她點了點自己的耳朵，幾刻嗡嗡聲后，呈星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

  “如何？”

  “失敗了。她們有絲銬。我僥幸逃脫?！彼ё秩缃?，一個字都不想跟呈星多說。

  呈星沉默片刻：“你見到她了嗎？”

  令圖深一腳淺一腳地在綠化帶里走著，回她：“見到了?！?br />
  “如何？”

  “不值得我來抓?！?br />
  呈星一定是在那一邊輕蔑地彎起了嘴角：“不要高估自己，低估別人。這不是一個交給你的「任務(wù)」，而是給你的懲罰?！?br />
  “是你沒有把她帶回去，跟我無關(guān)?！?br />
  “如果不是你地震那天突然逃跑讓我分心，我怎么可能不成功？”

  “隨便你怎么說?！?br />
  “閉嘴，快回來?！背市橇滔逻@幾個字，從她耳中消失。

  令圖踩著稀軟的泥土和虬結(jié)的樹根，來到強豪廠區(qū)外面的馬路上。皓月當(dāng)空，蛇行而走的路邊綴幾盞聊勝于無的燈，某盞燈下有一個人，不知死活地躺著。她環(huán)視周圍片刻，低下頭躍入灰蒙蒙的空氣，像余光的一縷錯覺，擠進(jìn)這模糊的街景，車影忽遠(yuǎn)忽近。

  車子停了下來，車門被人重重關(guān)上。

  一天只睡兩個小時的奧西里斯搖搖晃晃地走進(jìn)車陣，嘴里叼著她每天都要喝的提神劑，艾貝爾走在她身邊，掌心不斷地冒出汗，她不斷地在衣服上擦手。

  “你聞到了嗎，艾貝爾？”

  艾貝爾很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泛油的臉頰肉跟著動：“沒聞到什么味道?！?br />
  “是血??！血的味道，我聞得出來。我的女兒一定是成功了，她一定是成功的那一個?！?br />
  “她才九歲。你沒有必要這么急?！?br />
  “我被那個可惡的睡眠療愈師。”她搖頭晃腦地說道，嘲諷這個名詞，“嘖嘖，睡眠療愈師——我被她們宣判沒有天賦的時候，我才五歲！艾貝爾，五歲！你五歲的時候還在褲兜里拉屎等大人來洗呢吧！”

  艾貝爾低下頭，嘟囔了幾句，沒有再勸奧西里斯什么。

  奧西里斯覺得自己勝利了，得意地哼了幾聲，把嘴里的小瓶子吐掉，加快了步行的速度，嘴里嚷著寇轉(zhuǎn)石的名字。她變著法地叫她，轉(zhuǎn)石，小石頭，阿寇，叩叩叩，她哈哈大笑，在嘴里彈舌。

  寇轉(zhuǎn)石聽著她們越來越近的聲音，渾身僵直地站在原地。

  奧西里斯叫她殺掉令圖，但她沒有做到，而且這里甚至沒有一點她努力過的痕跡。她會死的，奧西里斯那么可怕，她會把她掐死的！

  奧西里斯和艾貝爾走來了。

  寇轉(zhuǎn)石看到「媽媽」在笑，她那張大嘴笑起來簡直可以吞掉一切。

  眼珠左右轉(zhuǎn)動幾下之后，她不笑了，比笑起來更可怕。

  “那個間諜呢？”奧西里斯幾步?jīng)_到她面前，“她的尸體呢！你沒有成功嗎！”

  “我，我沒……”寇轉(zhuǎn)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她是大孩子，我打不過她！”她喊道，為自己辯駁，爭取機會，“我做不到！”

  “可你有天賦，你有天賦，你什么都能做到，孩子！”奧西里斯奔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肩膀使勁搖晃，“人，不能暴殄天物！你努力了嗎，你告訴我，你像殺那頭野豬一樣殺她了嗎！”

  “我努力了！努力了！”寇轉(zhuǎn)石叫著，張嘴就是一個謊言：“她流了好多血，就在那里，還有那里！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都不見了，我真的不知道為什么，不是我的錯！不要殺我，求你了，不要殺我！”

  奧西里斯的眼睛瞇了起來，要把目光變成一把刀，剜進(jìn)寇轉(zhuǎn)石的嘴巴。

  “不是你的錯，難道是我錯了嗎！”

  寇轉(zhuǎn)石記得光頭說過她最討厭別人挑她的錯，再有下一次，她會掐死自己。她連忙道：“不！你沒錯，你也沒錯！”光頭把她的肩膀掐疼了，她用自己尚還紅腫的雙手去掰奧西里斯的手指，“疼！媽媽，媽媽！我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我不是你媽媽！”奧西里斯瞪著她，“我沒有你這樣無用的女兒。你憑什么不殺了她！你讓她跑了，還帶走了一副絲銬！你是不是想死？”

  “奧西里斯……”艾貝爾終于出聲了，她伸出手虛虛地攏在奧西里斯的手上，“冷靜點。她還是個小孩。”

  “我也是小孩！我也是！”奧西里斯突然放開了寇轉(zhuǎn)石，甩著自己的胳膊和腿，狂呼亂叫起來，“我也是！艾貝爾，我恨你，我也是！”她在車陣?yán)锱e起手臂從這一列跑到那一列，高呼著寇轉(zhuǎn)石聽不懂的句子。她看起來很高興，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