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療室的白光漫過金屬床沿時，時云睫毛上的血痂正一點點剝落。他猛地睜開眼的瞬間，紅藍異瞳在燈光下炸開兩道銳光，左手條件反射般摸向枕邊，那里本該放著他的塔納托斯，此刻卻只有冰涼的床單。

  “醒了？”依玖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她正用繃帶纏繞自己的小臂，作戰(zhàn)服的破口處露出傷口，“感覺怎么樣？”

  時云的視線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釘在她手臂上的繃帶。那上面滲開的暗紅血跡，和自己指縫里殘留的腥氣如出一轍。他突然從床上彈坐起來，動作太急扯到左肩的傷口，疼得倒抽冷氣，卻顧不上按住流血的繃帶，只是定定地看著依玖：“老師，你的手……”

  “小傷?！币谰涟炎詈笠唤乜噹бг谧炖锎蚪Y，抬眼時眼底的紅血絲比傷口更觸目，“比起這個，你該解釋下為什么要把崩壞能往自己胸口按?！?br />
  時云的喉結劇烈滾動，右手猛地攥緊床單，指節(jié)泛白得像要嵌進布料里。他記得自己失控時掐住老師手臂的力道，記得那聲被血腥味淹沒的嘶吼，更記得最后關頭，是自己親手將崩壞能砸向自己，卻還是讓依玖被氣浪掀飛。

  “對不起?！比齻€字砸在地上，悶得像沒上好膛的子彈。時云的視線垂下去，落在自己纏著繃帶的左手，那里還殘留著掐進老師皮肉的觸感，“我沒控制住……”

  “控制不住就往自己身上捅？”依玖突然起身，鞋子踩在地板上的聲響驚得時云瑟縮了一下。她俯身靠近，鼻尖幾乎要碰到少年的額頭，作戰(zhàn)服上的血腥味混著消毒水撲面而來，“阿云，你當我教你的格斗術是擺設？還是覺得死在我面前很有意思？”

  時云的眼眶倏地紅了。他想反駁，想說自己只是不想傷害任何人，可喉嚨像被什么堵住，只能任由眼淚砸在床單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旁邊的芽衣剛削好的蘋果“咚”地滾落在地，她彎腰去撿的動作頓住，看著少年顫抖的肩膀，忽然輕聲道：“依玖，他剛醒……”

  “我知道他剛醒?！币谰恋穆曇舳溉晦D低，指尖懸在時云顫抖的后頸，最終卻只是輕輕落下，“但有些事必須現(xiàn)在說清楚——你不是任何人的負擔，更不是隨時會爆炸的炸彈?！?br />
  時云猛地抬頭，紅藍異瞳里翻涌著震驚和無措。他想說“我是”，可對上依玖那雙染血卻依舊銳利的眼睛，所有辯解都卡在了喉嚨里。

  德麗莎從醫(yī)療柜后走出來時，背后的猶大正發(fā)出低沉的嗡鳴。她把一杯溫水放在床頭，十字架形狀的武器輕輕靠在墻根，發(fā)出金屬碰撞的輕響：“姬子傳來消息，B區(qū)的管道已經(jīng)更換完畢?！?br />
  時云的手指蜷縮起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記得布洛妮婭的重裝小兔在護盾消失時發(fā)出的警報音，記得少女撲過來時眼里的慌亂。可剛才醒來時，病房里只有依玖、芽衣和德麗莎，那個總是跟在自己身后叫“阿云”的身影，此刻卻連影子都沒出現(xiàn)。

  “布洛妮婭姐..呢？”他的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視線不由自主飄向緊閉的病房門，仿佛能穿透金屬看到外面的景象。

  依玖倒水的動作頓了頓，玻璃杯與桌面碰撞發(fā)出輕響：“在外面?！?br />
  時云的心猛地沉下去。他想起那次爭吵時，想起少女轉身時眼里的水光，想起剛才失控時，重裝小兔的炮口明明對準自己，最終卻無力垂下，原來連她也怕了。

  “是我不好?！睍r云突然掀開被子想下床，卻被依玖按住肩膀按回床上。少年掙扎著回頭，眼里的紅血絲混著淚水，像只困在籠子里的困獸，“我該去跟她道歉……還有老師，還有芽衣姐，所有被我嚇到的人……”

  “坐下?！币谰恋恼Z氣不容置疑，她從床頭柜拿起止痛藥，放在時云掌心，“你現(xiàn)在連站都站不穩(wěn)，去給誰道歉？用你這身繃帶還是剛結痂的傷口？”

  時云的手指捏著藥片，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藥板上的鋁箔被捏出細碎的聲響，像他此刻亂成一團的心跳。病房門忽然被風推得晃了晃，外面?zhèn)鱽聿悸迥輯I壓抑的啜泣聲，她果然就在外面。

  病房門晃動的幅度很小，幾乎只是氣流掠過金屬表面的輕響，但時云還是精準地捕捉到了門外那串倉促遠去的腳步聲。像受驚的鹿群踏過枯葉，每一步都踩在他緊繃的神經(jīng)上，直到走廊盡頭傳來電梯門閉合的悶響，那聲音才徹底消失。

  時云捏著藥片的手指突然松開，白色的藥丸滾落在床單褶皺里，像顆沒人要的碎雪。他盯著門板上倒映的自己，紅藍異瞳里還沾著未干的淚痕，繃帶從手腕纏到小臂，左肩的滲血把淺灰布料染成深褐。這副模樣，連他自己都覺得刺眼，更別說那個總愛跟在身后、連說話都帶著點電子音般認真的少女了。

  “她怕我?！睍r云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讓病房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他彎腰撿起那粒藥丸，指尖冰涼的觸感順著血管爬向心臟。

  依玖正要開口，卻被時云突然抬起的眼神刺得一頓。少年的紅藍異瞳里翻涌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清明，像暴雨將至前突然裂開的天空：“老師，您不用安慰我?！彼阉幫枞M嘴里，干澀的藥片刮過喉嚨時，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下一次見姐姐，大概就是我死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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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里的呼吸聲驟然消失。芽衣的手僵在半空，德麗莎靠在醫(yī)療柜上的猶大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嗡鳴，像是在反駁這荒唐的預言。

  時云卻笑了，笑聲里裹著血腥味，啞得像生銹的鐵片在摩擦：“連重裝小兔都對著我抬炮口了?！彼槠鹱笫?，繃帶下的指節(jié)泛白，“我掐過老師的手臂，讓芽衣姐的蘋果滾了滿地，現(xiàn)在連布洛妮婭姐姐都要躲著我……這樣的我，活著就是在給所有人添麻煩。

  德麗莎腰間的通訊器突然發(fā)出急促的“滴滴”聲，打破了病房里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抬手按開全息屏，人員的聲音帶著戰(zhàn)場特有的緊繃：“主教的艦隊已經(jīng)進入視野，浮空島實驗室的對接通道正在預熱，預計5分鐘之后就能抵達軌道?！?br />
  德麗莎的指尖在屏上快速點了點，猶大的鎖鏈突然在墻角輕響，金屬碰撞聲里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準備全員集合。”她抬眼看向時云，十字架形狀的武器正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震顫，“阿云...好好活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