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走到近前，“咚”地一聲跪下，腦袋垂得低低的。

  “奴婢……奴婢給小姑奶奶請(qǐng)安?！彼穆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顫抖。

  云棠懶懶地抬起眼皮，不緊不慢的瞥了她一眼，“嗯，說吧，什么事呀？”

  王婆子深吸一口氣，像是豁出去了，將方才在周秋蘭屋里，從閑聊老家奇聞開始，到周秋蘭如何起疑，如何暗示云棠是被邪祟入體，如何威逼利誘自己去找那高人，以及周秋蘭最后許諾的種種好處……

  她一字不落地說了出來。

  她語速不快，但條理清晰，連周秋蘭說話時(shí)的神情語氣都學(xué)了個(gè)七八分。

  起初，云棠還懶洋洋地靠在軟枕上，小手指無意識(shí)地玩著衣角。

  可聽著聽著，她那雙半閉的大眼睛卻慢慢睜開了。

  云棠小嘴微微張了張，隨即，嘴角極其細(xì)微地向上彎了一下。

  她慢慢地在軟榻上坐直了小身子。

  那雙眸子，此刻清亮得驚人。

  云棠微微歪著小腦袋，她的視線落在跪伏在地的王婆子身上，“王婆子，你方才說的，你老家那姑娘的事是真的，還是你編來哄她的？”

  王婆子身子一顫，頭垂得更低，聲音惶恐，“回小姑奶奶的話，那事兒……老家那邊確實(shí)傳得有鼻子有眼，好些人都知道，說是真真兒的。不過……不過奴婢也是道聽途說，沒親眼見著。”

  “那姑娘后來到底如何了，高人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奴婢……奴婢實(shí)在不知內(nèi)里詳情，不敢隨意妄斷真假?！?br />
  云棠靜靜聽著，小小的手指在軟榻邊緣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心中已然明了。

  她沉默了片刻。

  良久，王婆子小心翼翼地抬眼，瞥了一眼云棠，“小姑奶奶，煩請(qǐng)您給奴婢個(gè)明示，奴婢往后都聽您的！您心思透亮，自然是不能和旁人相提并論的！”

  她這話說得含糊，卻又把立場(chǎng)表得明明白白。

  云棠黑亮的眸子在王婆子誠惶誠恐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

  隨即，她小嘴輕輕一彎，“你倒是個(gè)……聰明的?！?br />
  王婆子聞言，心頭猛地一松，知道自己這步險(xiǎn)棋是走對(duì)了，連忙磕了個(gè)頭，“奴婢不敢當(dāng)，只求能給小姑奶奶分憂?！?br />
  云棠看著她伏低的姿態(tài)，小小的身子往后靠了靠，重新找了個(gè)舒服的姿勢(shì)窩在軟枕里。

  她懶洋洋地?cái)[了擺小手，聲音恢復(fù)了軟糯的腔調(diào)，“既然這樣，那你就按她的要求，去找那個(gè)高人吧?！?br />
  王婆子聞言，連忙應(yīng)是：“是，奴婢遵命?！?br />
  她口中應(yīng)著，卻忍不住飛快地抬眼，偷偷覷了一眼軟榻上那小小的人兒。

  只見云棠半闔著眼，小臉精致，神態(tài)慵懶，可周身卻籠罩著一層令人心悸的氣勢(shì)。

  王婆子心頭猛地一跳，趕緊低下頭，暗自咋舌。

  這小姑奶奶……氣勢(shì)也太嚇人了！

  哪里像是個(gè)三歲半的奶娃娃？

  云棠并未睜眼，只是小嘴微啟，軟糯的聲音輕輕響起，“怎么？還不走？是想留下來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邪祟不成？”

  “哎喲，不敢，不敢，奴婢萬萬不敢！”王婆子嚇得魂飛魄散，伏在地上的身體猛地一抖，額頭瞬間沁出冷汗，聲音都變了調(diào)，“奴婢絕無此意，奴婢這就告退，這就走！”

  她慌慌張張地就想爬起來退出去。

  可剛挪動(dòng)一下，又像是想起什么，硬生生頓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小姑奶奶，奴婢……奴婢斗膽再問一句，若那高人……真有些本事……那……”

  她沒敢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

  萬一那高人真有驅(qū)邪的本事，真看出點(diǎn)什么，可怎么辦？

  這次，云棠聽明白了。

  她緩緩睜眼，小奶音依舊軟糯，“你只管按我說的去找。其他的不用你管。”

  她頓了頓，補(bǔ)充道：“還有，周秋蘭那邊，她需要什么，銀錢也好，方便也罷，你都盡量滿足她。”

  王婆子心頭巨震，不敢再多問一個(gè)字，連聲應(yīng)著：“是，是，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辦！”

  她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了起來，躬著腰，逃也似的快步退了出去，生怕慢了一步惹惱了這位小祖宗。

  直到王婆子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屋內(nèi)只剩下云棠和青鳶。

  青鳶放下手中的團(tuán)扇，走到榻邊，看著重新閉目養(yǎng)神的云棠，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

  “主子，您讓王婆子滿足周秋蘭的要求，是想把她逼上絕路？”

  云棠小小的身子在軟枕里動(dòng)了動(dòng)，尋了個(gè)更舒服的姿勢(shì)。

  “既然她自己非要不安分，那就怪不得我了。”

  話落，室內(nèi)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云棠重新閉上了眼睛，但心思卻并未停歇。

  王婆子說的其實(shí)不錯(cuò)。

  她不是邪祟。

  可……她也確實(shí)不是原來的云棠。

  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