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七殺
七殺是從夢里來的。
北霖國都城,鴻臚寺驛館內,南靖的三皇子還睡得很香。
屋外的侍女托著腮犯困,黏膩夏夜起了涼風,燈籠在侍女手間微微搖晃。
窗外細雨如針。
雨水順著斗笠邊緣淌成銀線,顧清澄蹲在驛館的飛檐上,和夜色融為一體。
她注視著門外侍女的昏暗燈籠,指間輕輕摩挲著袖間七殺劍上的星宿紋路。
這把劍是北霖第一刺客七殺的標志,亦是她與皇兄相互扶持的契約。
“殺了他,傾城便棄劍回宮,待嫁為安罷?!?br />
三日前,北霖御書房內,少年帝王將一疊密報推到她的面前,密報里,是南靖三皇子勾結北霖世家的鐵證。
顧清澄知道,這些都是明面上的借口。
但作為皇兄掌權路上的利劍,她從不多問。
“……最后一次了?!?br />
劍刃無聲出鞘。
窗外的淅瀝聲只響了一霎,她便輕巧落入室內。
上好的沉香裊裊飄出香爐,空氣里彌漫著宿醉的酒氣。
三皇子睡得很香,顧清澄的腳步也很輕。
七殺是北霖最頂級的刺客,手法是一劍封喉,從無敗績——
只要她手中的七殺劍輕輕劃開一個口子,三皇子就能永遠香甜地睡下去。
劍光挑開床幔,被褥露出一角。
同時響起的,還有宿醉的男聲:
“你來啦,小傾城?!?br />
明明應該熟睡的暗殺對象,卻在寒光抵達之前睜開了眼睛。
這一句話,輕描淡寫地點破了她的身份。
她的劍光停住了。
“我該叫你七殺……還是傾城公主?”
三皇子的聲音很輕,帶了些輕佻的旖旎。
她不回應,但劍光再次逼近三皇子的喉間。
他撐著身子,狼狽地避開她的鋒芒:
“小傾城,我這次來,是和你皇兄提親的?!?br />
“他不答應也就罷了,怎么還讓你來殺我?!?br />
倉皇間,他的聲音竟帶了些委屈。
“你聽我說好不好,小傾城……你那皇兄,不是個好人?!?br />
窗外的雷電亮了一霎。
劍鋒抵在他的喉間。
她瞇起眼睛,示意他繼續(xù)說。
三皇子的目光卻落在了劍光上,語氣里帶了些憐惜。
“這就是七殺嗎……好漂亮的劍啊?!?br />
“你為他殫精竭慮,只為償還十年前大火舍命相救之恩?!?br />
“可若是那場大火,本身就是一場騙局呢?”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有些期待她的反應。
時間一點一滴,順著劍光流淌。
她指間的鋒芒依舊尖銳而穩(wěn)定。
三皇子嘆了口氣。
“你們北霖人總覺得,吾此次提親,為的是奪嫡,另有所圖?!?br />
“可你的皇兄,就無所圖么?”
三皇子故作深沉地笑著,想要推開她的劍刃。
“金盆洗手,做回公主,嫁給我那窩囊了十幾年的弟弟?!?br />
“小傾城,你呢,你舍得放下手中劍嗎?”
七殺劍的劍刃上,倒映出她的眼睛,他低下頭,通過倒影與她對視。
“南北兩國分裂已久,紫薇十四星命盤,終現(xiàn)七殺照命之象?!?br />
“南靖已向北霖臣服了十年,沒有第二個十年了……”
他宿醉的熱氣撲在她的劍刃上。
“嫁給我,我會許你做南靖的皇后?!?br />
“……你我利益一致,我不會害你?!?br />
他在賭她開口。
顧清澄看著他,沉默地搖了搖頭。
她拒絕了。
四下寂靜,只有他愈發(fā)粗重的呼吸聲在雨中戰(zhàn)栗。
“你為什么不信呢……”
三皇子的眼里終于流露出一絲絕望。
七殺劍出,沒有回寰余地。
“你不想知道他和我下棋時,都談了什么嗎?”
“只有我不會害你……”
她還是沒有開口。
她與皇兄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