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鐵旗血江·借肋骨
灘涂上的風(fēng)像一把鈍刀,先割開蘆葦,再割開人皮。
此時的白袍小將赤足踩著船板,腳底被龍骨磨得血肉模糊,卻一聲不吭,
他把那枚狼牙釘含在嘴里——曾經(jīng)在揚(yáng)州城的時候甘寧教過他,嘴里有鐵,心里就不慌,
而張遼單騎立于十丈外,鐵胎弓拉滿如圓月,弦上無箭,只有風(fēng)。
“甘寧的師弟,”他大聲的喊,“你師兄當(dāng)年射我左肋,箭簇帶倒鉤,拔的時候帶出一截腸子。今日我若射你,便不用箭,用風(fēng)。”
白袍小將吐掉狼牙釘,釘尖扎進(jìn)船板,嗡嗡作響
“文遠(yuǎn)將軍,”白袍小將笑著,虎牙上還沾著自己的血,“我?guī)熜之?dāng)年欠你一箭,而我欠你一條命。今日 wind不用箭,用命?!?br />
張遼聽后,食指微松,弓弦空放,“砰”一聲,風(fēng)如鐵錘砸向白袍小將胸口。
白袍小將沒躲,胸口麻衣瞬間撕裂,露出里面那面“甘”字旗——旗面焦黑,卻硬生生擋下風(fēng)刃。
于是,他自然白倒退三步,腳后跟抵住船舷,江水漫過腳踝,冰涼。
“這時第一招。”他喘著粗氣,“張將軍,該我了?!?br />
但此刻的心跳聲混著水聲!
白袍小將反手拔劍,水光劍出鞘,劍身竟無刃,只有一層流動的水膜。
橫劍于胸,水膜鼓起,映出張遼的臉——那張臉在劍里扭曲,
“師兄說過的,”此時低聲,“水能載舟,也能載魂?!?br />
劍尖挑起一滴江水,甩向空中
那滴水在空中拉長,化作一根透明水箭,箭鏃卻是狼牙釘?shù)男螤睿?br />
張遼瞇眼,黃龍鉤鐮刀橫于馬背,刀背輕敲馬鞍——三短一長。
暗喝到:副將們,閃開!
水箭破空而來,張遼不避,左肋舊傷處突然迸出一道血線,
血線濺在水箭上,水箭竟被染成紅色,去勢更疾。
“噗——”
水箭穿透鐵甲,釘進(jìn)張遼左肋,位置與當(dāng)年甘寧那一箭分毫不差。
張遼悶哼,卻笑:“好小子,準(zhǔn)頭比你師兄當(dāng)年還陰險。”
此刻的灘涂上,兩人之間那道血線像一條紅線,把過去和未來縫在一起。
白袍小將單膝跪倒,水光劍插進(jìn)船板,劍身水膜干涸,露出里面真正的劍刃——竟是一截魚骨,魚骨上刻著甘寧的遺言:
“若我死,替我守長江?!?br />
張遼拔掉水箭,箭桿在他掌心化作一灘血水,只剩狼牙釘
自然把狼牙釘系回鐮刀空環(huán),抬頭望天。
“甘寧小兒,”喃喃說道,“你的師弟竟然比你還瘋?!?br />
日頭西斜,灘涂上的船橋開始滲水,三十艘小船緩緩下沉
白袍小將站起身,麻衣被風(fēng)吹得鼓起,
“文遠(yuǎn)將軍,”他喊著,“我?guī)熜值募?,我還了。你的命,我借一半?!?br />
張遼勒馬,鐵蹄踏碎水影:“借我左肋作甚?”
白袍小將小將指了指自己胸口:“釘在這兒。以后你每殺一人,便替我守一次長江。”
張遼大笑,笑聲驚起灘涂上的水鳥,黑壓壓一片,妥妥的就像當(dāng)年赤壁的灰。
“成交?!睋P(yáng)著鞭,“但有個條件——”
“說。”
“你必須活下來?!?br />
這時候的合肥城門提前一個時辰落閘,
城頭白幡半卷,像一條被撕開的繃帶,風(fēng)一吹,似有滿城輕松的味道,
張遼回城的時候,左肋還纏著白袍小將的麻衣,
衣角繡歪的“甘”字,被血洇成一朵黑梅,
這時候副將迎上來,低聲問:“張將軍,真讓那小子進(jìn)城?”
張遼把狼牙釘往腰帶里一別,反問:“你能擋得住一顆想死的人?”
——擋不住,那就收編。
白袍小將蹲在井邊,用井水沖腳底的血口子。
水一沖,肉翻白,不禁自然的“嘶”了一聲,虎牙咬住嘴唇,
背后,突然有人扔來一只酒壺:“橫江春,兌了槐花的,止血?!?br />
聽到這話,白袍小將回頭,看見個穿皂衣的姑娘,腰里別著打鐵錘,耳垂上卻晃著翡翠墜子。
姑娘咧嘴一笑:“我叫阿雅,張遼讓我監(jiān)視你,怕你死在合肥?!?br />
“怕我死,還是怕我跑?你最好給我說清楚”
“怕你死在別人的刀下,臟了合肥的井?!?br />
阿雅蹲下來,手指蘸酒,按在他腳底的裂口上。
酒殺肉,疼得小將渾身一抖,卻聽見阿雅輕輕哼起《甘寧小調(diào)》:
“錦帆過處,無不可渡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