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未落，一個(gè)背著墨綠色帆布書包、扎著兩條亂蓬蓬麻花辮的身影，像一陣裹挾著夏日熱風(fēng)的小旋風(fēng)，“呼”地一下卷進(jìn)了垂花門！

  是何雨水！

  她顯然是一路跑回來的，小臉紅撲撲的像熟透的蘋果，額頭上沁著細(xì)密的汗珠，胸脯還在微微起伏。

  她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帶著放學(xué)后慣有的興奮和一絲迫不及待分享學(xué)校趣事的光芒，正要開口嚷嚷，目光卻像被磁石牢牢吸住，瞬間定格在自家屋門板上！

  那兩張鮮紅似火、墨跡淋漓、巨大得幾乎占據(jù)了大半扇門板的囍字，如同兩道燃燒的閃電，狠狠劈進(jìn)了她的瞳孔！

  何雨水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她張著小嘴，眼睛瞪得溜圓，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景象。

  書包帶子從她肩頭無聲滑落，“啪嗒”一聲掉在青磚地上，她也渾然不覺。整個(gè)世界的聲音似乎都在這一刻消失了，只剩下那兩團(tuán)灼灼燃燒的紅色，在她眼前無限放大。

  她像被施了定身法，就那么直挺挺地杵在垂花門下，小臉上寫滿了震驚、茫然，還有一絲不敢置信的呆滯。

  過了足足兩三秒，她才像被燙到一樣猛地回神，小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目光飛快地掃過院子里的人——咧著嘴收拾東西的哥哥，臉上帶著溫柔笑意、正和鄰居道別的劉姨，還有……站在囍字下、同樣含笑看著她的父親！

  “爸…爸？”何雨水的聲音帶著劇烈的顫抖，小小的手指難以置信地指向那對耀眼的囍字，“那…那什么？劉姨…劉姨她…” 她似乎想說什么，卻又卡住了，巨大的信息量沖擊著她的小腦袋瓜，讓她一時(shí)無法組織語言，小臉憋得通紅，眼圈卻迅速地紅了起來。

  何大清看著女兒這副震驚到失語、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大步走過去，蹲下身，粗糙的大手輕輕扶住女兒微微顫抖的小肩膀，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和，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安穩(wěn)：“傻閨女，還看不明白嗎？爸跟你劉姨，今兒個(gè)把證領(lǐng)了！從今往后，咱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劉姨，就是你媽！”

  “媽…媽？”何雨水喃喃地重復(fù)著這個(gè)字眼，目光越過父親的肩膀，看向幾步之外，同樣帶著緊張和期待看著她的劉玉梅。

  “雨水…”劉玉梅輕聲喚道，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和無限溫柔。

  何大清從貼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兩份還帶著體溫的大紅結(jié)婚證，像展示稀世珍寶一樣，輕輕翻開，遞到女兒眼前。紅彤彤的封面，金色的雙喜字，還有內(nèi)頁上并排寫著的何大清、劉玉梅的名字，以及那鮮紅的印章，在午后的陽光下清晰無比。

  何雨水的目光死死地黏在那兩個(gè)名字上，她伸出微微顫抖的小手，指尖小心翼翼地?fù)徇^那墨跡清晰的劉玉梅三個(gè)字，仿佛要確認(rèn)這不是幻覺。她的視線又緩緩上移，看向劉玉梅。劉玉梅也正看著她，眼中充滿了慈愛、忐忑和幾乎要溢出來的溫柔。

  時(shí)間仿佛靜止了幾秒。

  突然，何雨水“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不是悲傷的哭泣，而是積蓄了太久、太多復(fù)雜情緒的爆發(fā)！是震驚、是狂喜、是塵埃落定的巨大安心、是夢想成真的不敢置信！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洶涌地滾落。她猛地?fù)溥M(jìn)劉玉梅的懷里，兩只小胳膊死死地?fù)ё⒂衩返难研∧樕钌畹芈襁M(jìn)去，哭得渾身都在顫抖，聲音悶悶地、帶著濃重的哭腔，卻無比清晰地喊了出來：

  “媽——！”

  這一聲媽！喊得劉玉梅渾身劇震，仿佛一股強(qiáng)大的電流瞬間貫穿了四肢百骸！她下意識地緊緊回抱住懷里這個(gè)顫抖的小身體，眼淚也如同開閘的洪水，再也無法抑制地奔涌而出！

  她用力地、一遍遍地?fù)崦斡晁節(jié)竦暮蟊澈蛠y糟糟的辮子，泣不成聲，只能發(fā)出模糊的、帶著巨大喜悅的嗚咽：“哎！哎！好孩子…雨水…媽的好孩子…”

  何大清站在一旁，看著相擁而泣的兩人，眼圈也瞬間紅了。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酸澀的熱意逼回去，嘴角卻高高地?fù)P起，露出了一個(gè)混合著欣慰、滿足和巨大幸福的笑容。

  何雨柱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看著這一幕，鼻子發(fā)酸，臉上卻笑得比陽光還燦爛。他走過去，用力揉了揉妹妹的腦袋：“傻丫頭！哭啥！這是天大的喜事！該笑！使勁兒笑！”

  何雨水從劉玉梅懷里抬起哭得小花貓似的臉，抽抽噎噎，卻真的咧開嘴，露出了一個(gè)帶著淚花的、無比燦爛的笑容。她又看向何大清，帶著點(diǎn)小女兒的嬌憨和確認(rèn)：“爸！那媽跟小梅妹妹是不是就住家里了？”

  何大清被女兒這童言無忌又直指核心的問題逗樂了，重重點(diǎn)頭，聲音洪亮：“傻閨女！爸當(dāng)然住家里！這就是爸的家！你媽的家，就是爸的家！咱們的家！” 他特意強(qiáng)調(diào)了“咱們的家”。

  “太好啦！”何雨水破涕為笑，歡呼一聲，又緊緊抱住了劉玉梅，小臉上洋溢著失而復(fù)得般的巨大幸福。劉玉梅笑著從口袋里掏出幾顆特意留好的、何雨水最愛吃的奶油話梅糖，塞進(jìn)她手心：“雨水乖，先吃糖，甜甜嘴兒。”

  溫馨的擁抱過后，何大清看著手里剩下的半袋五彩繽紛的水果糖，又看看天色，對劉玉梅說：“玉梅，我尋思著…趁天還早，我去趟93號院，給那邊的老鄰居們也送點(diǎn)糖，沾沾喜氣。小梅跟我一起去吧？” 他看向一直安靜地站在劉玉梅身邊、小手緊緊抓著媽媽衣角的小梅。

  小梅立刻用力點(diǎn)頭，小臉上滿是期待：“嗯！我跟爸爸去！” 這聲爸爸叫得極其自然順口。

  劉玉梅擦干眼淚，臉上是滿足而柔和的光暈，點(diǎn)點(diǎn)頭：“嗯，是該去。你跟小梅去吧，正好跟張大媽她們說一聲?！?她頓了頓，又從糖袋里抓出一小把糖，塞進(jìn)小梅的小口袋里，“小梅乖，幫爸爸發(fā)糖?！?br />
  何大清牽起小梅的小手，又抓了一大把花生瓜子塞進(jìn)另一個(gè)口袋，跟劉玉梅和何雨水打了個(gè)招呼，便轉(zhuǎn)身，帶著小女兒，邁著比來時(shí)更加輕快、更加踏實(shí)的步伐，朝著93號院的方向走去。夕陽的金輝落在他洗得發(fā)白的中山裝上，也落在他和小梅一大一小兩個(gè)依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