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品茶清談
朱焽,總也是一副溫和的模樣。
因是拜訪聲名頗高的長輩,神色亦越發(fā)恭敬,謙卑。
只可惜......
時機(jī)不對。
若他早來幾個月,或許一切,會有不同。
而現(xiàn)在,弱風(fēng)飄忽,已卷不動重簾。
清癯青年微垂眉眼,側(cè)身相引:
“請?!?br />
三人分別落座于清席之上,小九適時端著茶水出現(xiàn),想為主添茶。
哪料他剛剛走過朱世子身邊,便被樂呵呵的朱焽叫?。?br />
“請讓我為先生添茶?!?br />
小九一愣,頗有些吃不準(zhǔn)這位朱世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哪有拜訪的人自己主動提出要干活的?
還是,還是這位朱世子只是面上偽善,準(zhǔn)備借此表現(xiàn)一番,試探什么?
小九滿頭霧水,卻在收到主子眼神后,仍將手中已晾涼三分的茶壺給了對方。
而朱焽,無論旁人怎么想他,他總是很自如。
他那雙滿是凍瘡與老繭的手穩(wěn)穩(wěn)接住茶壺,神色認(rèn)真的為先生與阿弟添上茶水,最后才是自己的一杯。
清癯青年抬手,以茶煙微微掩住自己眼中看到的答案......
這位世子,似乎只是有些渴而已。
渴?
清癯青年若有所思,朱焽卻已神色愜意自然的啜飲幾口茶水,開口道:
“先生家的茶好特別,總覺十分潤喉。”
“若不失禮,焽想再請一杯。”
清癯青年含笑頷首,朱焽便也當(dāng)真沒有客氣,又給自己添上一杯。
二人的神情自然,對坐不語只品茶,更好似多年舊友,襯的一旁的朱載倒有些格格不入。
朱載還沒忘卻剛剛看到的一幕,欲言又止一息,以為是自己錯過了什么,又聚精會神的品鑒杯中茶水。
但他無論怎么品鑒,都只覺得.......
“二公子,這些確實只是普通茶而已?!?br />
清癯青年含笑解釋,他瞇起的眉眼中是說不出的親善從容,像一位真正的寬厚長輩:
“世子覺得好喝,許是因為泡茶用的水是舊年里集的露水,所以有幾分清甜?!?br />
“世子,您想來也是有此察覺?”
朱載雖平日里也飲過不少茶,但何曾深究是何年份的茶水。
他分辨不出茶水,又聽先生只詢問隱約有幾分察覺的兄長,只得一時啞然。
但令朱載萬萬沒想到的是,兄長并沒有就著先生的話往下說,順勢攀談,只是稍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尖,方道:
“辜負(fù)先生之意,我實在愚鈍,其實沒有察覺什么......”
朱焽誠懇道:
“我們兄弟二人,阿弟不能飲酒,而我則是不太能飲茶,但凡喝濃茶,必定半夜睡不著覺?!?br />
“所以,我平日也不常品鑒茶水,今日其實是因為有些渴,這才討要茶水......”
朱載有些怔愣,一時不知道怎么接話。
但清癯青年顯然比他要老辣的多,笑道:
“原來如此,那世子來之前又做了何事,會覺得渴呢?”
他年少成名,與朱焽年紀(jì)本就相差不大,他有意試探,氣氛便頗為自然。
朱焽沒有絲毫猶豫,只想著若說自己種田,必定要解釋為何種田,又何時種田,索性如數(shù)家珍,從一開始便一一道來:
“先前我們兄弟二人到訪崇安,遞名帖拜訪先生未成,便一直駐留城外,這幾日承蒙縣令大恩,派官吏指引咱們?nèi)氤绨渤牵乙姶说芈凡皇斑z,夜不閉戶,心中著實心喜?!?br />
“又因那幾日城中百姓忙著春種,我便想著幫上一幫,一連數(shù)日奔忙,直到今日,卯時剛過,我去領(lǐng)了最后需要種植的兩百株春種,一直種到中午,這才碰巧撞見余縣令來田間地頭察視......”
朱焽越說,越是慚愧:
“余縣令為人干練,頗有幾分英杰之氣,許是聽聞我一連幾日都在田間地頭埋頭苦干,又覺我心無大志,便一一詢問我有何志向又如何看待百姓......”
“我們多聊了幾句,一直沒等到有人送茶水解渴,又見剛剛先生輿車將過,忽然憶起該來拜訪先生,于是又突突前來......”
簡單一句話,渴的。
而且是,渴壞了。
畢竟,連軸轉(zhuǎn)片刻不得閑。
清癯青年早在朱焽第一次談及‘余縣令’這個稱呼的時候,便已察覺到有些不對。
他微微側(cè)目,看向隨侍一旁的小九。
小九早知自己原先的謊言有被揭穿的一天,卻從未想過主人居然察覺會如此快,一時頭越埋越低,幾乎恨不得消失于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