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披衣為繼
少見的庭院。
這是余幼嘉被引入從未踏足過的新庭院時(shí),第一眼所想。
西南角檐下有環(huán)佩輕聲作響。
庭院四圍垂著霜色青紗帳,紗面浮著不細(xì)瞧都難以發(fā)覺的銀線暗紋,風(fēng)起時(shí)如云靄流動(dòng),不像庭院,而更像是藏于家中的‘亭臺(tái)’。
亭臺(tái)上鋪滿白石,許是今早又下了一場(chǎng)雪的緣故,寒意撞碎暖煙,霧氣攀著紗幔游走,蒸騰而上,凝成半透的絲。
小九停在廊下,余幼嘉便只得孤身一人撞開了不堪一擊的紗幔。
層層紗幔掀起漣漪,縹緲的霧靄驟然而散。
余幼嘉入目的第一眼,瞧見的便是一雙宛如暖玉的赤足。
第二眼,便是右腳踝骨處的又一處痣痕。
周利貞闔眼斜臥矮案幾后的軟榻之上,青絲垂地,宛如玉山傾倒。
他像是察覺不到冷似的,只著一件素紗單衣,素紗貼著腰線滑開半幅,隨外頭涌入的寒風(fēng)而緩緩搖曳。
還是沒有醒。
頸側(cè)的那顆痣,今日也明顯了一些,像是點(diǎn)過一般。
余幼嘉腦中的思緒一閃而過,想了想,邁步往矮案軟榻處走,邊走,一邊解了自己今日外頭穿的最厚那層棉衣。
然后.....
蓋在了那雙點(diǎn)有妖艷痣印的赤足之上。
余幼嘉終于心滿意足的抬頭,又噔噔噔的跑回了檐下,問道:
“這里沒門窗,青帳本就無法避寒,你怎么不看著點(diǎn)兒表哥,讓他多穿一些?”
小九磨著牙,面無表情的吐字道:
“我沒眼看?!?br />
余幼嘉:“?”
周利貞:“......”
余幼嘉伸出手在小九面前晃了晃:
“你在說什么糊涂話?”
“表哥身子那么弱,到現(xiàn)在都還沒起身,還不知曉是不是凍暈過去了,你不看著點(diǎn)兒,若是病死怎么辦?”
那么弱......
凍暈過去......
病死......
原先還覺得坐立難安的小九突然打心眼兒里對(duì)自家主子升起一股油然而生的憐憫......
太慘了。
太慘了。
主子活了二十多載,好不容易鐵樹開花,結(jié)果就遇見這么塊‘大石頭’,真是太慘了.....
小九面露痛苦,支支吾吾道:
“表小姐......”
“要不你再瞧瞧呢?許是沒睡,嗯,我的意思是,許是快醒了呢?”
余幼嘉略帶疑惑,不過也是轉(zhuǎn)過了頭:
“沒有啊......”
“算了,醒不醒的總得穿衣服,這樣,你去尋件大氅或是厚帔來,再取個(gè)炭盆,給表哥暖暖指不定就醒了?!?br />
這,這又不是真暈!
表小姐這是把自家主子當(dāng)凍僵的鳥兒呢!
還什么暖暖就醒了......
小九心里哀嚎幾聲,對(duì)主子的那股憐憫勁兒越發(fā)落到自己身上——
十二年了,來主人身邊十二年了,從未這么煎熬過。
不,也不是想離開的煎熬。
而是主子和表小姐說話時(shí),怎么老是扯到他!
他難道是什么很怨種的人嗎.....
好吧,他是。
心中哀嚎不斷,但小九到底是去了。
余幼嘉在檐下等了數(shù)十息,剛覺有些寒意入體,小九便已回來。
余幼嘉從小九手中接了炭盆與大氅,又重新將青紗帳簾攏好,一轉(zhuǎn)身,便對(duì)上了一雙略微有些黯淡的眼,還有一張白皙到有些過頭的面容。
許是剛剛她與小九說話的聲音太大,還是驚動(dòng)了表哥。
余幼嘉心里嘀咕了一句,邁步走了過去,將炭盆放在矮案幾旁,然后又將大氅遞到了表哥手邊:
“表哥怎么在這里睡著了?”
周利貞接了大氅,卻也沒披上,只是幽幽的盯著她看了一眼,而后別開了目光,捂唇輕咳道:
“咳,昨日心焦,輾轉(zhuǎn)反側(cè)......”
余幼嘉被這莫名其妙的一眼盯得有些茫然,不過她自覺自己不算重要,表哥肯定也不會(huì)傻到從昨日一直等著她來,所以本能想到了另一件事:
“可是心焦表哥的那位老友答應(yīng)之事?”
“州府到崇安縣說遠(yuǎn)不遠(yuǎn),說近卻也不近,更何況新開商路,又帶著藥材輜重,想必沒有那么快。”
余幼嘉一邊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