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大喜之日
后宅的彎彎繞繞,有時,遠(yuǎn)超于朝堂。
朱載三歲起,開始渴望有人能哄自己睡覺。
十三歲起,發(fā)誓一輩子再不需要爹娘助力,僅靠自己也能出人頭地。
而今,再有兩天,便年滿二十歲。
他才發(fā)現(xiàn),還是希望有人能哄哄自己......
他希望,有人能永遠(yuǎn)愛自己。
什么出人頭地,什么高官厚祿,什么帝王將相......
朱載本身也不需要這些。
若是先生和魚籽相伴,來生饒是落戶山水,尋常布衣之家,日子平凡,卻也得令人心醉。
朱載沒撐住,忽然用很堅持的口吻道:
“先生,我還是想讓師娘睡我?!?br />
寄奴:“......”
余幼嘉:“......”
忽然瞳孔劇震的小九:“???!”
睡覺吧孩子,睡覺吧。
如今你瞧著都有點(diǎn)兒神志不清了!
余幼嘉蓋被子的手一抖,將小朱載的臉也一并蓋上,旋即才面無表情道:
“別理他,讓他睡覺?!?br />
其他兩人自然不敢有異議,余幼嘉側(cè)耳,仔細(xì)聽著被子里的聲音逐漸平息,又去聽外頭婚儀的動靜。
廳堂內(nèi),似乎大家都心知肚明,連老將軍也沒有派人來請不便出面的余幼嘉等人。
天上的雪,比之從前似乎更大些。
外頭的嗩吶鼓樂,已與儀衛(wèi)的威嚴(yán)重合,令人難以分辨到底是婚宴歡慶,還是皇家威嚴(yán)更甚幾分。
余幼嘉細(xì)聽許久,只偶爾聽到賓客幾聲零散的賠笑聲,再多,無論如何都聽不出來。
余幼嘉有些煎熬,偶然看到屋中陪著她一起等候的小九,忽然小聲問道:
“小九,你同十四的架吵完了嗎?”
小九正費(fèi)盡心思想從被子里‘解救’被小朱載抱著睡覺的貍奴大王,聞言一愣,又見屋子里沒別人,便老老實(shí)實(shí)道:
“本來也沒吵架,都是糊弄那幾只小輩的話?!?br />
“十四覺得咱們倆做的事既已被十四發(fā)現(xiàn),那就不該瞞,我卻覺得......沒那么好?!?br />
沒那么好,只是簡簡單單四個字。
可內(nèi)里的意思,卻有很多。
既是兩人的關(guān)系見不得光,又是覺得有幾分羞恥,明知兩人不能有名分,不為外人所道,更畏懼受人冷眼的那日......
或許還有更多,只不過,他不說,于是旁人也無從得知。
余幼嘉從前便知道小九的心思細(xì)膩,卻沒想到,他的心思,竟不比女子的心思好猜幾分,不免有些愣神。
可這愣神,也只有幾息,她便道:
“十四呢?讓人過來,我陪你們喝杯水酒?!?br />
此時說要喝酒,簡直是莫名其妙。
小九一頭霧水,寄奴倒是稍有意動,多看了一眼余幼嘉。
余幼嘉淡定自若,看著小九從窗外翻出,將同樣別別扭扭的十四帶了回來。
兩人在余幼嘉面前站定,正廳內(nèi)贊禮官渾厚的高唱聲,正唱道:‘先行交拜禮!’
那一瞬,忽然,所有人都對接下來的事,心知肚明起來。
連綿不絕的大雪中,贊禮官那綿長的聲音又隱約而來,再唱:‘再拜高堂!’
小九與十四跪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給余幼嘉和寄奴磕了頭。
余幼嘉扯了段紅綢,替代紅絲繩,將屋內(nèi)兩只杯子綁上,又替兩杯各自斟滿八分,方才交給小九與十四。
贊禮官最后唱,‘交臂飲酒’。
半院之隔,廳屋紅綢錦緞,因有陛下的親臨而熱鬧非凡。
而此處,只有一場沉默的‘婚宴’。
小九與十四飲下杯中之酒,余幼嘉便笑道:
“如今這番年歲,大操大辦有些難,連我與阿寄也一直拖著沒成婚......”
“不過,既飲合巹,又有我與阿寄點(diǎn)頭應(yīng)允,旁人便再不能說你們什么?!?br />
只是簡簡單單一句,卻教人止不住落淚。
余幼嘉雖平日不敏,先前來回多次,也能隱約察覺兩人的心念。
亂世中,性命朝不保夕,自然不敢多想。
兩人從前就這么糊里糊涂的過,如今,天下初定,難免給人一種能與往日不同而語的錯覺。
一人想要昭告天下,一人卻狼狽退縮,才有了上次的‘爭吵’。
然而,這有什么好狼狽的呢?
無論是他們二人,還是堂前拜堂的連小娘子與五郎,亦或者是余幼嘉和寄奴,甚至乃至于躺在美人榻上睡著的小朱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