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虎毒食子
升米恩,斗米仇。
短短六字,說來簡單,但擴展開來,便是一個分外刺耳的典故——
如果有一人在另一人危難的時候給人很小的幫助,人家會感激你,但對別人的幫助,讓其形成了依賴,由感激變成了理所當然,最后便容易成仇。
朱載自己在寄奴處看出了什么,余幼嘉不知道。
可她知道,這樣的提醒,絕不是空穴來風。
朱載這樣看著明朗,實則萬事都壓在心底的人,他能說出這樣的話,想來也確實是‘忠告’。
余幼嘉沉著片刻,到底是含糊答應一聲。
朱載心中對二娘接受自己與否大概有七八成把握,許是心中覺得早晚要成一家人,他今日的言語也分外多了些:
“別含含糊糊的,快些吧。”
“謝先生待人雖和善親厚,但我時常覺得他給我的威壓比父王的威壓還強,若換我當這個縣令,轄內(nèi)有謝先生這樣的人,我早中晚都要給他磕頭,讓他多多助我?!?br />
余幼嘉本在思考,聽到這話,實在沒忍住,無奈笑出聲:
“......你小子倒是挺能屈能伸?!?br />
朱載哈哈大笑:
“此才是常道!”
“古往今來,無論君主皇帝能臣賢士大多愛惜羽翼,大道理說的比山還響,可我在史書上翻來翻去,也鮮少看到有人說,吃飽肚子,磨好刀尖,活下去,才能去追尋旁的東西?!?br />
“賢名可不能填飽肚子,更不能救百姓!”
此言,太過意有所指。
余幼嘉本能想到了朱焽,但又覺得朱焽應該有所不同。
于是,她便笑道:
“有道理,不過你若是遇見賢主,嘴上嫌棄,肯定也會扶持到最后?!?br />
朱載仍是笑,只是這回卻沒有再作聲。
只要認識朱焽的人,多少都能察覺出他的缺點,可他的優(yōu)點,同樣十分亮眼。
朱焽或許壓不住天下百姓,但他絕對能壓得住他的臣子,臣子又反能幫他壓住百姓。
可天下,難道就只有一君,一臣,一民嗎?
馬蹄聲雜亂無章。
余幼嘉拿著那卷標注詳細的牛皮紙細細規(guī)劃如何送朱焽回淮南,不時詢問朱載的意見,一時間竟也沒有注意到身后的兵卒們已被張三帶出去一隊。
朱載倒有所察,不過這半月與張三相知相交,對他的能力也有底,倒也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兩人一路討論,約摸又過了半炷香的時間,才有一馬追上二人,池厚策馬而來,沉悶道:
“我剛剛偵察候望四周,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兩小股身份不明的勢力正在纏斗,張將軍已經(jīng)帶兵卒將他們盡數(shù)包圍,將軍吩咐我請縣令去瞧瞧,看看如何處置?!?br />
余幼嘉聞言,小心將牛皮紙收起,若無其事放回了自己懷里。
朱載嘴角微微有些躊躇,倒也沒有阻攔,只問道:
“崇安轄內(nèi)所有山匪應當早被我們剿滅,何處來的兩股勢力?分別有多少人?又有用何武器,多少馬匹?”
池厚搖頭,以示自己也不太清楚,只回答了后面兩個問題:
“一隊有二十多人,一隊得有百人,人人都有刀有馬,人少的一方明顯不敵,看樣子像是纏斗許久,才到此處?!?br />
此處,已經(jīng)是離崇安城池不遠。
余幼嘉與朱載對視一眼,兩人心頭都覺得有些不妙。
余幼嘉先一步策馬:
“帶路。”
池厚所說的不遠處,果真也是不遠處的一處河灘。
余幼嘉騎馬不過百步,便看到被兵卒們圍起來的人墻,而越過人墻,只見河灘之上,兩股人馬已絞作一團,殺聲震天。
那百人隊如潮水般一波波涌來,攻勢大開大闔,馬蹄踏得碎石飛濺,不時有冷箭從外圍掠空而過,試圖擾亂那支被圍困的小隊。
而被圍在核心的二十余騎,卻如激流中的頑石。
他們背靠著背,自發(fā)結(jié)成圓陣,彼此照應。
刀鋒相交的脆響又密又急,火星四濺。
人少的一方顯然更為吃力,圈子被壓縮得越來越緊,每一次格擋都伴隨著沉重的喘息,已有幾騎空馬在原地不安地打著轉(zhuǎn),鞍上無人。
其中,為首的一名黑甲騎兵格外悍勇,一柄長槍舞得潑水不進,數(shù)次突前斬翻企圖破陣的敵騎,又迅速退回穩(wěn)住陣腳。
但此悍將臂甲已裂,鮮血順著鐵片往下淌,看著周遭圍靠過去的崇安兵卒,隱約可見疲態(tài)與力竭。
整個小隊雖陣型未散,但卻已是強弩之末,敗亡似乎只在頃刻之間。
兩方爭斗吃緊。
可余幼嘉卻始終沒能看出兩方來路,她側(cè)首正要問問張三與朱載,卻見朱載已一騎當先,越眾而出。
朱載如此意氣風發(fā),路過余幼嘉身邊的時候,余幼嘉還清晰聽他喚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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