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少年心氣
平陽王已發(fā)現(xiàn)朱焽下落......
此言語聽在余幼嘉的耳朵中,一時宛若雷霆炸響。
年初時那些混在流民之中來崇安探查的細作,與朱載口中原本蠢蠢欲動的追兵,在這一瞬間都有了解釋與答案。
拋去所有不可能,留下的答案,已經(jīng)躍然腦海,十分分明——
“平陽王仍沒有放棄抓朱世子為質(zhì)?”
余幼嘉知道這件事的重要,說不準便會危急崇安,是以一時間分外仔細,拉著朱載遠離人群,聲音亦是壓得越發(fā)低了些。
朱載這些日子以來,每日都焦躁難安,但此時說出來,反倒像是了結(jié)一樁心事,原本緊繃的脊背稍稍松懈下來,點頭道:
“據(jù)我多番探查,應(yīng)是如此。”
“阿兄脾氣溫良,父王許也是怕他得知此事后拖累淮南,自愿為質(zhì),所以與阿兄的信中并沒有提及此事,只有與我的第四封信中稍稍顯露些許端倪,我亦沒有告知阿兄.......”
沒有告知的緣由有很多。
一來此事本就該嚴防外泄,免得旁人知道朱焽行蹤。
二來以朱焽的脾性,知道也幫不上什么大忙,反而徒添煩憂。
余幼嘉心中也十分認同不知會朱焽的事,腦中百轉(zhuǎn)千回的思索著此事或許有的轉(zhuǎn)機,口中卻只問詢道:
“......那你怎么還跟著來剿匪?”
淮南王想讓朱世子回到淮南,如此無論平陽與淮南往后關(guān)系如何,淮南的將士們肯定都能護住他的孩子們,這也無可厚非。
無論怎么看,朱焽朱載兩兄弟都應(yīng)該啟程返家。
而朱載,卻仍執(zhí)意剿匪.......
想起先前兩兄弟總?cè)粲兴茻o的別扭感,余幼嘉心中難免有所揣測,可朱載只合上眼眸,半晌,方才輕聲道:
“我想臨走前,再為崇安做些什么。”
余幼嘉身形一頓,沒有開口。
面前少年人的聲音壓得很低,不過,余幼嘉卻仍能清楚的聽到他的言語。
朱載說:
“我早在猜到此事時,便開始規(guī)劃返回淮南的線路,可如今平陽王勢大,所占的領(lǐng)土甚多,雖說勉強些邊角路徑可繞道,但如此一來,不僅路途遙遙無期,也怕行的太遠,逃脫平陽王之手,又落入他人之手......”
“況且,我總覺得,既不與平陽王結(jié)盟,又不給平陽王質(zhì)子,讓他安心.......如此是行不通的?!?br />
前有狼,后有虎。
淮南雖物品豐饒,可也架不住有人一直對淮南虎視眈眈。
余幼嘉斟酌幾息朱載言語中的意思,微微有些蹙眉:
“難道,你是想交出朱焽.......”
“不?!?br />
只一字,余幼嘉所有飽含惡意的揣測便被輕而易舉的打破。
月下少年的面容早已風華初成,可周身氣度,卻是難為旁人所窺的沉寂,肅穆。
朱載的神色深遠,復(fù)雜,隱約有些掙扎。
可他再開口時,只說:
“阿兄已在朝廷當了好多年的質(zhì)子,剛回來沒兩年,沒道理又讓他去平陽當質(zhì)子?!?br />
“他是天生的世子,又不是天生該當質(zhì)子。”
“我想的是,他既決心想要待在崇安,我便喬裝一番,去替他當一回‘世子’?!?br />
此夜的月亮很亮,很圓,月華如練。
余幼嘉猛地抬起頭時,能盡數(shù)看清朱載臉上所有的神色。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難怪他剛剛說的是,‘我想再為崇安做些什么’。
只有一個將要離開的人,才會......
朱載不閃不避,道出一切之后,他的面上只有一片重石落地的坦蕩:
“雖然說起來你或許不信,但我很早就知道,我比我阿兄要更厲害?!?br />
“我還想得起小時候的事,那時候他背一篇文章總要好幾日,可我只要一遍便粗略全通,八九不離十......平陽王敢明著造反,天下各處時局不清,他若去平陽,只能受人轄制,但我若去平陽為質(zhì),說不定還能探聽到什么消息傳回,反倒有利于淮南......”
這理由,也不知朱載是想了多久。
余幼嘉只知道,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已經(jīng)十分流利,像在心中早已說過無數(shù)遍。
這兩兄弟......
感情果真是好的。
雖然偶爾能看出些許不妥之處,可朱焽那樣的人,縱使是為敵之人,也會記他一份好,更別提是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淮南王的家事,余幼嘉沒有摻和過多,也不知道更多事,但她能從朱載對朱焽的態(tài)度里看出來,淮南王和王妃或許有偏頗,但朱焽對阿弟卻是不錯......
而朱載,嘴上不說,也總是鬧別扭,可顯然心底也愿意記這份好。
居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