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鬼族不是祝霄做主。

  這是南棠的第一反應(yīng)。

  祝霄恩怨分明做事全憑心意，他能為一人焚身煉骨，卻不肯為什么大業(yè)委曲求全。

  這也是鬼主專挑五公主在時讓杉靈回話的原因。

  他沒有拿手下人頂賬的習(xí)慣，五公主思慮周全，會給他留路走，反而是他那弟弟愛做蠢事。

  那內(nèi)侍的事，五公主早有察覺，沒動殺念大約是因為自己早膳時擺清了態(tài)度。

  否則憑杉靈那番睜眼胡說的瞎話，連再見他的機會都不會有。

  反觀祝霄，他瞧著是最散漫不過的人，可也是他，眼里最揉不得沙子。

  鬼族的性子，大多乖張善變難以揣測，但鬼力的風(fēng)格騙不了人。

  二百年過去，鬼界只知道祝霄是玩鷹逗狗的紈绔，卻忘了當初他一人起尸擋數(shù)萬鬼族時，是何等硬的手段。

  周遭壓力消散，杉靈身子猛地一松，起初的慌亂消失，她撐著椅子起身跪在地上。

  少女微微垂頭，但腰背筆挺筆直。

  這是少在人界看到的風(fēng)骨，生死皆在主人一念，但杉靈臉上不見多少怯懦求懇。

  鬼族本就是強者為尊，她打不過祝霄，自然認命。

  “別這般視死如歸的?！?br />
  南棠看了看她：“你們鬼主肯放你來，便是篤定我不會動你?！?br />
  她沒什么糾纏的興致，只后退兩步：“你運氣很好，他剛剛要是少提兩句彩禮，這事沒那么好掀過去？。”

  斷絕七情六欲未必全然是壞事，于南棠來說，祝梟沒有弱點，不是什么好對手，也未必是什么好盟友。

  但他腦子清醒，任何局面都能做出最有利的選擇，他不貪不怯，肯低頭也有擔(dān)當，對于鬼界來說，他大約是個好主人。

  “什...什么彩禮？”杉靈沒聽懂這話，她試探性的掃了眼屋內(nèi)眾人，可沒一個接她這茬。

  反倒是她那位喊打喊殺的主人，周身的氣息更柔和了些。

  南棠轉(zhuǎn)了話題：“聽說杉靈在安魂上極有天賦。”

  聽說？

  杉靈幾乎習(xí)慣性的想去瞥祝霄一眼，可眼睛只抬了一半，就生生壓下了。

  “公主謬贊，愧不敢當?！彼蜌饬艘痪?。

  吞噬冤魂厲鬼是鬼族的修煉的捷徑，越是強悍的鬼魂便越是頂級養(yǎng)料，這也是鬼族規(guī)矩森嚴，但戰(zhàn)火依舊無休無止的原因。

  可惜大捷徑，也往往伴隨著大風(fēng)險。

  相互吞噬不僅會增長修為，也會繼承怨念。

  鬼界有名有姓的，要么行過大惡，要么逢過大難，兇邪戾氣層層疊加，久而久之便會反噬主魂，致使靈魂重歸混沌，再無理智可言。

  歷任鬼主，都逃不開這個宿命。

  為免鬼界因那毫無理智的惡鬼徹底傾覆，在主魂神志完全被淹沒之前，鬼主往往會親手散了自己的魂魄，他指定的三五親信，便會吞納分食。

  這便是爭端的起始，鬼族以力量為尊，無論那些親信面上是多和睦的關(guān)系，夫妻父子，親眷手足，都會為爭這魂魄大打出手。

  但……這也是損失最低的方法了。

  故而鬼主之位更替，總是伴隨著百年戰(zhàn)火。

  而安魂一脈，以梵音壓制兇煞戾氣，杉靈是近千年最有天賦的一位，也是四位青使中唯一不以武力取勝的。

  她無法打破鬼主宿命般的結(jié)局，卻能最大限度將時間拖得更久一些。

  祝霄隨即明白了南棠的意思，他抬手示意杉靈起身，南棠略微頷首開口道：

  “青使事情繁忙，難免有看不顧上的地方，青懷這孩子我喜歡得很，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不太好顧鬼族的情分。

  與其到時再來這么一回，不如帶我身邊的人一起?！?br />
  她略抬抬手，冥一上前一步看向杉靈，男人彎唇笑了笑：“新師父嗎？

  他略微躬身：“辛苦師父多提點些，我學(xué)東西很快。

  “聽說......艷鬼梵姬在五公主府上收了一位徒弟？”

  杉靈回了一禮：“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修行不在一時半刻，這位公子天賦極佳，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公主無需心急，透支心力反倒不好?！?br />
  “沒關(guān)系的?！壁ひ痪托Γ骸拔野滋旄銓W(xué)安魂，晚上同另一位學(xué)入夢，一人半天，透支不了你們?！?br />
  杉靈的眼瞼跳了跳，好半晌才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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