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萊瑟踉蹌著滑出病房。

  門在身后合攏的瞬間，他臉上所有強撐的痛苦和虛弱褪去，只剩下一種冰冷的、無機質(zhì)般的漠然。

  走廊的光線比病房里更亮堂些，照在他暗紅色的蛇尾上。

  那尾巴不再刻意模仿人類的步伐，而是真正屬于蛇類的、無聲高效的滑行。

  尾椎處的肌肉收縮、舒張，帶動整條修長的尾巴在地面滑動，堅硬的鱗片與光滑的地板接觸，發(fā)出極其細微、幾不可聞的“沙沙”聲。

  他的上半身微微前傾，重心完美地保持在滑行的軸線上。

  剛滑過轉(zhuǎn)角，護士正好推著治療車迎面走來，差點和他撞上。

  護士“啊”了一聲，下意識后退半步，目光掃過斯萊瑟手臂上那大片被墨綠色粘液浸透、甚至還在緩緩滲出的紗布，以及他蒼白得嚇人的臉，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先生！您的傷口！”護士聲音拔高，“您不能這樣亂走！傷口裂得很嚴重，必須馬上處理！跟我去處置室！”

  她伸手想去扶斯萊瑟。

  斯萊瑟滑行的動作頓住，抬起頭。

  護士的動作僵在了半空。

  她仿佛看到了一條蓄勢待發(fā)的毒蛇。

  眼前這個紅發(fā)男人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甚至唇角似乎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但那雙眼睛……瞳孔在光線下似乎收縮成了極其危險的豎線，眼底深處沒有任何痛苦，只有一片審視獵物般的漠然。

  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順著脊椎猛地竄上來，護士覺得自己像是被某種頂級的掠食者鎖定了，全身的血液都差點凝固。

  她甚至能聞到斯萊瑟身上傳來的一股極其淡的、難以形容的……甜腥氣？

  混合著消毒水味，讓她胃里一陣翻騰。

  她猛地甩了甩頭，眨了眨眼。

  再看過去，斯萊瑟的眼神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帶著點虛弱的無奈，甚至還有點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啊，抱歉護士小姐，嚇到你了？我沒事，就是急著去趟洗手間。”

  他甚至還抬了抬受傷的右臂示意了一下，“你看，血都止住了，不礙事的。”

  護士定睛一看——剛才還濕透滲血的紗布，此刻竟然……干爽了？只有邊緣殘留著一圈深色的印記，證明之前確實流過血。

  他蒼白的臉色似乎也紅潤了一些？

  她愕然地再次眨眼，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眼花了。

  ……是幻覺嗎？

  “呃……真、真的嗎？”護士訥訥地開口，有點不確定。

  她仔細打量著斯萊瑟，除了衣服有些臟破，手臂上確實沒有新的血跡滲出，臉色雖然還是白，但似乎……是失血后的正常蒼白？

  剛才那股讓她心驚肉跳的甜腥氣也消失了。

  “真的沒事，”斯萊瑟笑容擴大，露出一點牙齒，那笑容在護士眼里卻顯得有些過分燦爛，甚至帶著點詭異的活潑，“謝謝關(guān)心。對了，護士小姐，你身上……有傷？”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護士的脖頸和手臂。

  護士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沒……沒有??？”

  “哦，那大概是我聞錯了。”斯萊瑟聳聳肩，語氣輕松，“畢竟這里是醫(yī)院?！?br />
  他側(cè)身，滑開一步，讓開了道路，“您忙?！?br />
  護士看著他那流暢的滑行動作，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能再說什么，推著治療車，有些心神不寧地繼續(xù)往前走。

  走了幾步，她忍不住回頭。

  走廊轉(zhuǎn)角空蕩蕩的。

  剛才還站在那里的紅發(fā)男人，就像憑空蒸發(fā)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護士猛地倒吸一口涼氣，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她剛剛……是出現(xiàn)幻覺了嗎？還是真的有人來過？

  “小張！發(fā)什么愣呢！”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護士長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的護士站前，皺著眉看著她，“讓你去查2106房的血常規(guī)結(jié)果，拿到?jīng)]有？杵在這兒干嘛？”

  護士小張一個激靈，連忙收回視線，快步走過去：“啊，護士長，馬上！我、我這就去拿！”

  她壓下心頭的驚悸，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正常。

  護士長是個一絲不茍的中年女性，她目光銳利地掃過小張有些慌亂的臉，眉頭皺得更緊：“慌里慌張的像什么樣子！注意儀態(tài)！還有……”

  她突然吸了吸鼻子，語氣更加嚴厲，“你身上噴什么香水了？醫(yī)院規(guī)定不準(zhǔn)用任何帶濃烈氣味的個人護理品，你不知道嗎？萬一引起病人過敏或者不適怎么辦！”

  小張嚇得連連擺手，聲音都帶了哭腔：“沒有！護士長！絕對沒有！我哪敢違反規(guī)定?。∥以缟线B潤膚露都沒敢用帶香味的！真的沒有！您聞錯了吧？”

  護士長卻對她的辯解置若罔聞。

  她的眼神有些發(fā)直，鼻翼微微翕動，臉上竟然慢慢浮現(xiàn)出一種……近乎迷醉的神情？

  她深深地、貪婪地吸著氣，仿佛空氣中有什么絕世珍饈。

  “好香……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