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則成看著眼前的監(jiān)視記錄，輕笑了一聲，在這個年月，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智慧，就好比這個周會計，一看到馬奎倒臺，瞬間倒戈，另投陣營，這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余則成輕聲對周會計說道：

  “這個東西要是交上去，老周，你知道你會是什么下場嗎？”

  周會計擦了擦汗，作為一個軍統(tǒng)的老人，他自然知道私自對自己的上級進(jìn)行調(diào)查是多大的罪過，這也是他慌張的原因，因為這是要受到軍統(tǒng)家規(guī)處置的，這是一種僭越，換成古代這種行為就是大不敬，自己的前途全沒了。周會計有些結(jié)巴的說道：

  “知道，知道，這會很嚴(yán)重。但是，我是被利用的呀，我在他面前還說了很多您太太的好話呢，嫂子……”

  “閉嘴！”周會計試圖找翠萍求情幫自己說上兩句好話，被余則成直接給攔住了。

  翠萍此時整個人都麻了，她這才知道當(dāng)初自己來到天津站的時候，老余做的一切都不是無的放失這種軍統(tǒng)特務(wù)。簡直就是無孔不入，當(dāng)翠平聽到周會計連他們的房事頻率、時間都一一記下來時，整個人差一點崩潰了，關(guān)鍵時刻還好她牢記自己的使命，遠(yuǎn)遠(yuǎn)的躲在了一旁，此時的她沒敢再言語，可以說，周會計給她好好的上了一課。

  余則成低著頭把玩著手里的寫著監(jiān)視記錄的黑色筆記本，沉聲問道：

  “馬奎到底給了你多少錢啊？讓你這么給他賣命？”

  周會計尷尬的笑了笑，然后有些磕巴的說道：

  “他……他許諾了很多，但是一個子兒也沒給?！?br />
  余則成好懸沒憋住，這特么就是個傻帽兒，居然被馬奎這種人給畫大餅白嫖，也是沒誰了。余則成平復(fù)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舉了舉手中的黑色筆記本然后說道：

  “鑒于你的態(tài)度還算是端正，這個東西我保留了，不交給上面，但是你要是出去亂說，讓別人知道了，那我就沒辦法了?！?br />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的，我發(fā)誓！”周會計連連保證道。

  “去吧！”余則成神情冷漠的說道。

  馬奎是個多疑的人，或者說，他是個第六感精準(zhǔn)得可怕的人。他懷疑站長干了很多偷雞摸狗的事；他懷疑陸橋山背地里干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沒錯，他的懷疑非常準(zhǔn)確，那么，馬奎懷疑余則成同樣有他的理由。其實，馬奎離成功只差一步，只差那么一點點就抓到余則成了。

  在余則成接老婆之前，馬奎就把周會計安排成了他的鄰居，日夜監(jiān)聽監(jiān)視。余則成的硬傷，在于他和翠平的關(guān)系，因為他們是假夫妻?？墒菫榱斯ぷ?，一定要扮演真夫妻，比真夫妻還要真，于是，余則成只能制造一些讓人幻想的噪音。每天晚上，他一手看書，一手搖床，就那樣搖啊搖啊。

  樓下的周會計聽得津津有味，其實，破綻也恰恰就在這里。余則成搖床的手法，一點都不專業(yè)，從頭到尾，從開始到結(jié)束，都是一個節(jié)奏、一個調(diào)調(diào)，沒有起伏變化、沒有高低不平，這肯定不是正常的夫妻生活啊！

  遺憾的是，周會計聽不出來！因為他也沒結(jié)婚，是個單身狗。所以他日日夜夜不眠不休聽了很久的房，卻一無所獲。他只能聽到有響聲，卻不知道這響聲完全不對頭?。?br />
  如果換個經(jīng)驗豐富的，一聽就知道這聲音不對，必然能夠推斷出二人是在演戲。他們?yōu)槭裁匆輵颍克麄冊谘陲検裁?？只要找到了這個突破口，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所以從事余則成他們那樣的潛伏工作，更多的破綻往往隱伏是瑣碎的生活細(xì)節(jié)中。沒有豐富的生活閱歷，很容易露出馬腳，幸運的是，馬奎選擇了周會計來監(jiān)視。他恐怕做夢都想不到，一個揭穿余則成的機(jī)會就這樣悄悄從自己身邊熘走了……

  翠萍是真的被周會計給好好的上了一課，即便是晚上他們二人準(zhǔn)備休息的時候，她都沒有緩過勁兒來，因為余則成將監(jiān)視記錄上記載的條條目目又給她叨咕了一遍：

  “二十一日早上，六點二十一分，女的起來噼柴，余晚上八點十分出門，九點零五分回來，手拎中藥，九點十分吵架，聽到女的一句說要蓋雞窩，后面的聽不清楚……”

  翠萍的臉色變得慘白，任誰知道自己身邊的一切，都在別人的監(jiān)視范圍之內(nèi)，并且全都詳細(xì)的記錄下來，也都不會感覺到舒服的，翠萍喃喃說道：

  “他真能聽見……你再看看，還有沒有更重要的！”

  余則成看了眼翠萍，他很滿意翠萍現(xiàn)在的反應(yīng)，他是故意在用這件事情給翠萍敲響警鐘，讓她意識到地下工作的殘酷性，如今看來效果還算是不錯。余則成輕咳了一聲，然后說道：

  “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重要的了，如果有的話，恐怕馬奎早就來找麻煩了，你我也不會消停的坐在這里。”

  這天天津站的會議室里，各科室的頭頭腦腦匯聚一堂，葉晨坐在主位上，各科室的頭目按照職階的大小分列在兩旁，這時就見葉晨說道：

  “從今天起，軍統(tǒng)就與世長辭了，委員長給這個機(jī)構(gòu)改了個名字，叫保密局，是叫保密局吧？”

  坐在葉晨右手邊的余則成，面對領(lǐng)導(dǎo)的問話，趕忙回道：

  “是是，是叫保密局！”

  葉晨神態(tài)放松的靠在了椅背上，微微一笑，然后說道：

  “保密局，這個名字怎么聽著也不像軍統(tǒng)那么高大。行動隊現(xiàn)在沒有隊長，就由陸處長兼任，上邊正在斟酌新隊長的人選。則成，你那邊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陸橋山好歹也算是交了投名狀了，也應(yīng)該適時的拋給他一根骨頭，讓他體會一下權(quán)利的好處，雖說這份權(quán)利在他手中未必有多久，不過這也是一個信號，那就是跟著我好好干，我是不會虧待諸位的。在座的同仁看向陸橋山的目光里充滿了羨慕的意味，陸橋山也有些得意的笑著。

  余則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翻開了自己的筆記本，然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