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二章 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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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特緩緩點頭,高爾文的分析抽絲剝繭,將復雜的局勢和應對策略清晰地呈現出來。
“那么,岳父大人,”亞特放下一直未動的陶杯,身體也微微前傾,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關于那份敕令,以及應對巴黎使團的策略,您有何具體的建議?我需要怎么做?”
高爾文靠回椅背,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目光望向窗外財政官署庭院里那一棵老橡樹,仿佛在權衡最后的措辭。
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遠處隱約傳來的市集喧囂,提示著時間的流逝。
一場關于領土、權力與未來格局的密談,在這堆滿賬冊的安靜公事房中,進入了最核心的階段……
高爾文走到一旁的書架上,從幾本不起眼的書籍中間的縫隙里取下一卷捆扎好的羊皮紙,隨即放到了亞特的面前。
“亞特,這就是那份敕令的大概內容?!?br />
亞特接過那卷羊皮紙,觸手的感覺比他想象中更厚實、更有分量。他解開系著的皮繩,帶著一絲急切,將紙卷在面前的書桌上緩緩展開。
羊皮紙微微泛黃,邊緣齊整,顯然經過了精心的制作和保存。墨跡是深褐色的,字跡清晰而有力,用的是宮廷文書的標準字體。最上方,預留了侯爵印璽的位置,此刻還空著,但整個文件的規(guī)格和措辭,已然是正式敕令的格局。
亞特的目光迅速掃過開頭的套話和稱謂,直接切入核心內容:
“……鑒于威爾斯省伯爵亞特·伍德·威爾斯在收復與拓展南境疆土、尤其是于倫巴第波河平原及相關地域之征戰(zhàn)中,展現之英勇、忠誠與卓絕功勛,為侯國贏得無上榮耀與實質疆域……”
“……茲以勃艮第侯國君主及宮廷之名,特此敕令:自本令頒布之日起,凡經由亞特伯爵及其麾下士兵占領、并實際控制之原倫巴第公國領土(具體邊界以附件地圖及后續(xù)勘定為準),統稱為‘南境新領’……”
“……授予威爾斯省伯爵亞特·伍德·威爾斯及其合法繼承人,對上述‘南境新領’享有全權之治理、防衛(wèi)、司法及征稅之權。伯爵有權組建并維持必要之衛(wèi)戍軍隊,任命地方行政及司法官員(需報備宮廷存檔),制定符合侯國律法精神之地方條令,并征收一切應由領主享有之賦稅、關稅及采邑收益……”
“……‘南境新領’之土地、資源、民戶,皆歸伯爵管轄。伯爵須確保當地秩序,抵御外敵侵擾,維護商路暢通,并每年向侯國國庫繳納‘南境新領’歲入之十分之一,作為對侯國之貢獻……”
“……侯國宮廷承認并保障伯爵及其繼承人對‘南境新領’之上述權利,非經伯爵嚴重違背效忠誓言、或‘南境新領’發(fā)生不可控之叛亂危及侯國整體,宮廷不得擅自干預其內部治理……”
“……此敕令之效力,及于‘南境新領’之永久……”
亞特逐字逐句地讀著,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這份敕令草案,遠遠超出了他最好的預期。它不僅明確了他對那片用血火換來的土地的統治權,而且賦予了近乎獨立的軍事、行政、司法和財政權力。尤其是那句“非經……不得擅自干預”,幾乎是為他打造了一面抵御宮廷內部可能覬覦的堅實盾牌。
然而,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養(yǎng)成了審視文書縝密性的習慣。興奮之余,他的大腦飛速運轉,分析著條款背后的含義和可能隱藏的陷阱或不足。
“十分之一的歲入貢獻……”亞特低聲念道,抬頭看向高爾文,“這個比例,是基于對波河平原產出的大致估算嗎?”
高爾文點點頭:“一個象征性的比例,既要體現你對宮廷的忠誠和義務,又不能成為你治理新領地的沉重負擔。具體數額,每年可由財政官署根據實際情況與你協商核定,有一定的彈性。重點是‘貢獻’的名義,而非具體的數字?!彼麖娬{的是政治意義。
亞特明白了,這既是義務,也是一種將他與宮廷利益捆綁的姿態(tài),有利于堵住那些說他“擁兵自重、意圖獨立”的嘴巴。
他繼續(xù)往下看,注意到了關于“邊界勘定”和“需報備宮廷存檔”的條款。“岳父大人,這‘邊界勘定’和‘官員報備’……實際操作中,是否會留下爭議或拖延的空間?尤其是,如果有人……比如巴黎方面,試圖在這些細節(jié)上制造麻煩?”
高爾文眼中露出贊許:“你能想到這一層,很好。邊界勘定,我已經安排可靠的人手,根據你們實際控制線和地理要隘,預先繪制了詳圖,作為附件。但正式文本中留有余地,是為了應對可能的外交拉扯。至于官員報備,是程序,也是監(jiān)督。只要你任命的人選得力、背景干凈,報備只是走過場。但如果任命了明顯有問題的人,宮廷有權提出異議——這既是對你的保護,也是防止新領地出現不可控的混亂。”
這是平衡,也是制衡。亞特能理解其中的必要性。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那份厚重的羊皮紙上,手指輕輕拂過那些賦予他權力的文字。有了這份正式敕令,他治理南境新領就名正言順,面對巴黎的覬覦也有了法律依據。這不僅僅是權力,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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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岳父大人,”亞特的聲音變得鄭重,“這份敕令,何時能夠由新君正式簽署用印?在巴黎使團抵達前公布,是否來得及?”
高爾文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草案已經基本確定,附件地圖和細則也在完善。我需要你盡快確認其中的關鍵條款,尤其是關于軍隊規(guī)模上限(雖未明寫,但隱含需要與宮廷協商)、以及應對特殊情況下宮廷干預的具體情形定義。一旦你確認無誤,我會呈報格新君。”
他頓了頓,目光深邃:“我們的目標,就是在查爾斯親王踏入貝桑松城門之前,或者最遲在他首次正式覲見侯爵時,讓這份敕令的副本,以一種‘不經意’的方式,出現在他能夠看到的地方。要讓他明白,南境新領的歸屬,在勃艮第內部,已經是既成事實,且有法可依。他想動這塊蛋糕,首先要面對的就是侯國明確的法律文書和候爵的合法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