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他猛地伸出手，幾乎是從白芷手里奪過那支禿筆和信紙。力道之大，險些將紙扯破。

  “不愧是我養(yǎng)大的明珠……”他咬著牙，眼神復(fù)雜地盯著她，那目光像是要把她刻進(jìn)骨血，又像是恨不能立刻將她撕碎，“真是……好算計！”

  他大步走到房間里唯一一張小桌旁，將紙重重拍在桌面上。他拉開椅子坐下，動作帶著壓抑的狂風(fēng)暴雨。他拿起筆，沾了點(diǎn)桌上殘留的、早已半干的墨塊，用力碾了碾，讓筆尖重新濕潤。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壓下那股毀滅一切的沖動。

  然后，他落筆了。

  筆尖在粗糙的紙面上劃出沙沙的聲音，帶著一種沉悶而壓抑的力量感。字跡潦草卻依舊帶著他獨(dú)有的凌厲風(fēng)骨，力透紙背，仿佛每一筆都在宣泄著胸中的狂怒與不甘。

  立字據(jù)人 曾國宇 （?。?，茲因與 曾白芷 議定：

  一、自本字據(jù)簽署之日起，為期 伍年 （即陸拾個月），期滿后，曾白芷可獲自由之身，曾國宇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攔其去留。

  二、此五年內(nèi)，曾白芷需安分居于督軍府內(nèi)，不得擅自逃離。

  三、此承諾以曾國宇個人名譽(yù)及官職為保。若曾國宇于五年期滿后毀約阻攔，曾白芷有權(quán)持此字據(jù)公之于眾（登報案由任其擬定），一切后果由曾國宇自負(fù)。

  恐口無憑，特立此據(jù)為證。

  立據(jù)人：曾國宇（清晰簽名并按下鮮紅官?。?br />
  中華民國 二十年 五月 初五日

  寫罷，他重重擲筆！那支禿毛筆在桌面上彈跳了幾下，滾落到地上。他拿起那張墨跡淋漓、鮮紅官印刺目的字據(jù)，看也未看，猛地轉(zhuǎn)身，幾乎是砸向了身后的白芷！

  白芷俯身撿起垂落的字據(jù)。冰冷的紙張帶著他指尖殘留的怒意。

  她低頭，仔仔細(xì)細(xì)地審視著上面的每一個字，尤其是那個猩紅的督軍官印和“登報案由任其擬定”那句。確認(rèn)無誤后，她才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喜悅，只有一種完成必要步驟的平靜。她對著字據(jù)上未干的墨跡，小心翼翼地、輕輕地吹了幾口氣。

  然后，她將紙仔細(xì)地、一絲不茍地沿著折痕對折起來，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她將它貼身收好，放入內(nèi)衫的口袋里。

  “謝謝督軍大人，”她微微垂下眼簾，聲音恢復(fù)了那種刻板的恭敬，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我一定好好收著?！?br />
  看著她這副公事公辦、如同收起一張普通契約的模樣，曾國宇只覺得心頭那股邪火又猛地竄起！他盯著她低垂的眉眼，一股強(qiáng)烈的、要將那張紙搶回來撕碎的沖動涌了上來！但他強(qiáng)行壓了下去，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

  “……既立了字據(jù)，”他聲音低沉壓抑，帶著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還一口一個‘督軍’，不覺得太生分，太……不禮貌了嗎？”

  他幾乎是逼視著她，眼神深處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是提醒？是試探？還是不容拒絕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