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楚歌
“督座,”他語速加快,壓得更低,每一個音節(jié)都敲在曾國宇緊繃的神經(jīng)上,“您知道,您留在這里的每一刻,就有多少雙眼睛,會像嗅到血腥的鬣狗一樣,死死盯進(jìn)這個小院里來!小姐現(xiàn)在這個樣子,連下床都做不到,更遑論……”
“她這個樣子!” 曾國宇猛地回頭,眼眶赤紅,里面翻涌的不是暴怒,而是一種近乎碎裂的哀慟,“我…就陪陪她…都不行嗎?!” 那聲音嘶啞,帶著一種孩子般無助的祈求,完全剝?nèi)チ硕杰姷耐?yán),只剩下瀕臨崩潰的最原始的懇求。
柳臨峰的心像是被那目光狠狠刺了一下,但他必須硬起心腸。
他喉結(jié)滾動,壓下嘆息:“督座,眼下…只能再想辦法。煙煙…她是府里老人,心細(xì)也靠得住。我再撥一隊最精干的親兵,日夜輪守,將這院子圍成鐵桶。等黔州的局勢再穩(wěn)一穩(wěn),塵埃落定……您總有時間陪小姐的?!?br />
“總有時間”這四個字,他說得格外清晰,像是一個遙遠(yuǎn)而模糊的承諾。
回應(yīng)柳臨峰的,是長久的沉默。只有燭火偶爾爆出的噼啪輕響,和白芷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呼吸聲。
曾國宇緩緩轉(zhuǎn)回身,目光重新落在那張蒼白脆弱的小臉上。他伸出因常年握槍而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誠地,將白芷冰涼的小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滾燙的掌心。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手背上細(xì)小的擦傷邊緣。
“等等四哥……” 他俯下身,額頭幾乎抵住她的,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一場易碎的夢,“再等等……等四哥把那些腌臜事都料理干凈……” 他頓了頓,仿佛要將這誓言刻進(jìn)骨血里,“四哥…帶你走。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
他維持著這個姿勢,貪婪地看著她緊閉的眼睫,毫無血色的唇,仿佛要將她的模樣烙印在靈魂深處。
時間在靜默中流淌,每一秒都沉重如鉛。
終于,他像是耗盡了最后一絲留戀的力氣,猛地直起身。高大的背影在燭光下拉出長長的、孤寂的陰影,沉沉地覆蓋在床前。
他終究是一步步,走向那扇隔絕了短暫溫存與冰冷現(xiàn)實的門檻。步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荊棘之上。
柳臨峰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替他輕輕帶上房門。
門軸轉(zhuǎn)動的細(xì)微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粗杰娊┲倍v步入沉沉夜色的背影,柳臨峰心底無聲地嘆息——
哪有那么容易……督座……
事情……是永遠(yuǎn)也做不完的。
煙煙已經(jīng)被接了過來,垂手立在廊下陰影里,像一株沉默的蕨草。
曾國宇高大的身影裹挾著寒冽,他甚至沒有側(cè)眼看煙煙一眼,仿佛她只是廊柱旁的一道影子——他所有的力氣,似乎都在方才與小院內(nèi)短暫的溫情對峙中耗盡了,只剩下一個被責(zé)任和焦灼掏空的軀殼。
柳臨峰緊隨其后,在經(jīng)過煙煙身旁時,腳步微頓,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托付:“守好小姐。寸步不離?!?br />
煙煙的頭垂得更低,幾乎埋進(jìn)胸口,只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