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DAY06
我和太宰相識于一個晴天。
和今天截然相反的天氣。
境遇卻是大差不差。
那時,我偶然間闖進了一個小巷子里,并且在小巷的盡頭看到了他。他被一群黑衣人圍在了角落里,蹲又或者是坐在了地上。整個人瘦瘦小小的,身上也是濕噠噠的,茸茸黑發(fā)凌亂地黏在臉上,只露出蒼白的下半張臉,狼狽極了。
小巷很深,墻體很高,從內(nèi)往外散發(fā)著一股發(fā)霉的陰冷感。但陽光并不是照射不進來,它直直地射在了太宰前面不遠的空地上,將小巷切割成了兩方不同的天地。
溫暖,明亮。
潮濕,陰暗。
我站在了陽光中。
而太宰隱入了黑暗。
像是被世界無情遺棄的人,明明陽光近在咫尺,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繼而被拖入更加陰暗的深淵,被吞噬殆盡,沉淪絕望而亡。
我本不欲理會。
在這個世界上,命運悲慘的人多去了,悄無聲息成為我手下亡魂的也不少。我自認為不是個好人,至少不是個常規(guī)意義上的好人,我沒有義務(wù)也沒有閑心去扮演一個拯救者的角色——哪怕他和我穿著同樣的校服,是我的同校同學(xué)。
可是就在我悄無聲息轉(zhuǎn)身想走的那一刻,猛然間和一雙鳶瞳對上了視線。
那雙鳶瞳穿透了高大窒息的人墻,向我直直地射了過來。寂滅無光,滿溢著對這個世界的絕望和麻木??墒悄瞧渲校坪跤植刂稽c其他讓我分辨不出來的東西。
他看到了我。
那一刻,我的大腦中突然生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他在向我求救。
他在用那雙漂亮的眼睛對我說:救救我。也許我是他唯一的希望,我能把他從深淵中拉出來,我能帶他走到陽光下,可我在袖手旁觀——我遲疑了。
沒有喊救命,也沒有任何要逃跑的動作。只是那輕輕一眼,像是蜻蜓點水一樣,只和我的視線在半空中隱秘地交匯了一瞬,又輕飄移開。像是不在意,又像是絕望麻木。
我真的要把他最后一絲希望掐斷嗎?
我嘆了口氣,朝他走了過去:“啊,你這家伙,原來在這里啊。我們不是約好了放學(xué)一起去你家寫作業(yè)嗎,你怎么不等我值日提前一個人出來了?”
他錯愕:“……你說的是我?”
可是,他的眼神重新凝聚了光彩。
我穿過人墻,把他從角落里拉了出來。奔跑,不回頭地奔跑,一直跑出陰暗的小巷,跑到了人流如織的大街上。跑出了深淵,跑回了人間。
他氣喘吁吁似乎想要說什么,卻最終因為劇烈喘息沒能把話說出來。少年原本蒼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膚染上了一絲紅潤,無光鳶瞳重新點上光亮,像是一個容貌精致的玩偶終于被賦予了靈魂。
他甩開了我的手:“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我無暇在意少年說了什么,只是盯著那張重新變得鮮活的臉。我救了他,是我讓他活了過來。沉默半晌之后,他的眼睛彎了起來,他突然笑了一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完了。
我好像一見鐘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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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
太宰在集裝箱廢墟面前沉默佇立良久。久到我想把他打包帶回我家的時候,他才終于又有了反應(yīng)。暴雨傾盆而下,既然已經(jīng)淋透了,也就無所謂找遮蔽物了,我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
太宰抬眸看我,雨水自眼睫滴落像是淚珠。他聲音平靜,像是一汪死潭:“桐彌,你知道我面臨的是什么嗎?如果那些會給你帶來危險呢?”
“黑手黨、黒幫、黑丨社會、極道組織?!蔽也患偎妓?,“如果這種組織在日本還有其他名稱的話。”
太宰嘆了口氣,語氣中有著無奈:“我都不清楚背地里有多少人在盯著我。這樣的話,你依然想要和我走得近嗎?”
我安慰他:“沒關(guān)系,也許我知道是誰?!?br />
太宰疑惑:“是誰?”
我說出答案:“港口黑手黨?!?br />
太宰錯愕:“你說誰?!”
我再次肯定:“港口黑手黨?!?br />
他擰眉:“港口黑手黨?”
我點頭:“港口黑手黨?!?br />
他似乎很是震驚疑惑,不可置信到就連懨懨的尾音甚至都因此而張揚了起來:“港口黑手黨?!port——港口,mafia——黑手黨的那個港口黑手黨?”
“對,我們今天遇到的那幾個人就是港口黑手黨成員?!闭f正事的間隙我也沒忘了夸我男朋友,“太宰你的英文發(fā)音真的很標準,卷舌音說得真好聽?!?br />
太宰:“……”
忽略掉太宰的無語表情,我繼續(xù)問道:“太宰,你對這個組織有印象嗎?”
太宰思忖片刻:“……不知道。”
這個答案在我意料之中。他一個高中生能被黑手黨盯上,不外乎是有人招惹了栽到他的身上??倸w不能是他掌握了港口黑手黨的秘密,或者有能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