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出那句話，氣氛忽然有些沉寂。

  玉箋覺得，他話中有話。

  可在開口之前，忽然有涼意落在玉箋的額頭上。

  她抬手摸了一下，指尖濕潤，仰頭看去，只見漫天潔白正在從天而降，無聲飄落。

  下雪了。

  “是雪?！背跣蛱秩ソ樱壑杏持w揚(yáng)的雪片，似乎很是開心。

  像個純粹的少年。

  他全然未覺，前一日在化境酒樓中窗外還是迎春花開，轉(zhuǎn)眼又大雪紛飛，有什么問題。

  短短幾天，玉箋看到了夏荷秋葉，看到了春花秋雪。

  這些，是人間四季。

  她開口，卻是沒頭沒尾問了一句，“你為什么要來我身邊。”

  初序仍抬手接著雪，沒有回答。

  忽然之間，像是聽見了什么動靜。

  他停下動作，轉(zhuǎn)頭看向后方。

  玉箋也隨著他的視線轉(zhuǎn)過頭，可放眼所及，只有一片渾濁昏沉的霧氣，和紛紛飄落的大雪。

  “怎么了？”

  她剛開口，初序就已經(jīng)拉住她的衣袖，將她向前送出幾步。

  “該走了，姑娘?！?br />
  初序語氣平靜，像一切如常。

  玉箋卻又問了一遍，“為什么要救我?！?br />
  他像是有些驚訝，隨即溫聲說，“在下說過，自己是修仙之人，多行善日可早日得道成仙?！?br />
  不等玉箋回答，初序指著前方，“姑娘快跨過去吧，離開此處后先尋個地方藏身。至于追你的那人，由在下來應(yīng)對?！?br />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玉箋發(fā)現(xiàn)先前遍尋不到的那座斷橋，再度浮現(xiàn)在眼前。

  “跨過去，便能離開浮屠塔了?！?br />
  初序?qū)⑺剿叄约簠s不再繼續(xù)向前，只輕聲囑咐，“姑娘快走吧，若是聽到什么怪聲，可莫要回頭?！?br />
  浮屠界深藏于浮屠塔中，無數(shù)被鎮(zhèn)壓于此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此刻正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出，爭相擠壓推搡著逃離這片禁錮之地。

  它們也發(fā)現(xiàn)了那座斷橋。

  要想離開浮屠界，必須過橋。

  斷橋的那頭，便是唯一的出口。

  原本這些妖邪早已在此地盤踞成習(xí)，野蠻生長，可此時卻像撞見了什么極恐怖的東西，紛紛喪失理智般涌向橋頭。

  能讓它們恐懼至此的，大概只有此刻那位追入塔中的見雪了。

  就在妖邪們爭先恐后地擠開玉箋，撲向斷橋的剎那，一股邪氣沖天而起。

  未等它們踏上橋面，青色光芒驟然從地底迸發(fā)，將沖在最前的妖邪盡數(shù)震散。

  群妖如沙丘一般頃刻崩解，一個個震到高出后化作煙塵齏粉，嘭地一下，和雪花一樣融化在黑夜中消失不見。

  初序始終神色淡漠，像是看不見眼前接連破碎的妖邪。

  他只略一抬眼望向遠(yuǎn)處，隨即轉(zhuǎn)向身旁的玉箋，溫聲催促，

  “快過橋吧，姑娘?！?br />
  玉箋壓下心頭翻涌的思緒，深深看了初序一眼，轉(zhuǎn)身踏上那道布滿咒印的斷橋。

  初序果然站在原地未動，像是真要履行承諾，為她攔住見雪。

  就在她走至橋心時，身后卻忽然傳來初序的聲音，

  “姑娘，若我死了，你會為我難過嗎？”

  她的腳步倏然一頓。

  緩緩回過頭去。

  初序那張原本平平無奇的臉上，此刻透著一股面具般不自然的僵硬，眼底卻翻涌著壓抑不住的興奮與躍躍欲試。

  他自稱不過是個修仙的凡人。

  可這浮屠界中，連魑魅魍魎都懼怕見雪，一個本該在化境中寸步難行的凡人，又怎會流露出這樣的，甚至帶著期待的神情？

  玉箋定定凝視著他的臉，輕聲開口，“太一不聿，你不會死?！?br />
  話音落下的剎那，如同魔咒生效。

  萬籟俱寂，落雪凝固。

  所有的聲響都消失了。

  那些正在飛撲而來，試圖逃離鎮(zhèn)邪塔的邪魔鬼怪，在這一刻皆被無形的塔內(nèi)法則所鎮(zhèn)壓，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動彈不得。

  初序笑了。

  他緩緩眨了一下眼，就在眼睫將闔未闔的瞬間，那雙黯淡的瞳仁化作晶瑩剔透的琥珀色。

  原本平凡的面容如蛻殼般剝落，顯露出冰雕玉琢般的真容。唇紅齒白，眉眼如畫，周身流轉(zhuǎn)著淡淡光華，讓這片昏暗天地都因不似真實(shí)的容貌為之一亮。

  可那中奪目勾魂的美貌之中，卻無端滲出一陣陣寒意。

  “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彼麊枴?br />
  玉箋平靜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