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救苦
雪白的畫紙之上,太一不聿筆下的人越發(fā)栩栩如生,身形單薄,衣袂紋路如真,唯獨面容卻仍是一片空白。
他并未勾勒五官,發(fā)絲也未著色,干凈如雪。
任誰看了都要嘆一聲巧奪天工的畫技,他卻仍蹙著眉,眼底沒有半分滿意。
正凝神間,跪地天官的低聲稟報清晰地傳入耳中,
“這凡人并不是普通的凡人,天君曾尋了這凡人已經(jīng)整整一百年,不日前才尋得。甫一帶回天宮,就借宮宴當眾許了她天后之位?!?br />
忽然,執(zhí)筆的手微微一頓。
筆尖在紙上凝住,無聲洇開了一片濃重的墨跡,打破了畫中的平衡。
天官沒有注意到,仍兀自繼續(xù)說著。
“燭龍情深,一世只擇一侶??v使千秋萬載,輪回更迭,萬劫臨身,此心也絕不更改?!?br />
“我們?nèi)粢阅欠踩藶轲D,他即便知道是計,也必然會踏入局中?!?br />
桌案前的人緩緩抬起頭,眉眼陰郁,眸中沉得沒有一絲光亮。
“更何況,救苦仙君您曾親口提點過,龍血聚靈,金鱗護體,我們知曉只需拆解天君真身,剝下他身上的金鱗,便可護住仙體不遭魔氣侵蝕。”
“天君終究是龍神之尊,單憑我等微末之力,又如何能弒燭龍?但若舉整個天宮仙官之力,合力將其困住呢?”
“如仙君所料,那些素日眼高于頂?shù)南晒伲贿^片刻猶豫,竟皆默許了我等的計劃?!?br />
“待我們向天君出手時,將其困入誅仙大陣時,他們之中無一人出聲,更無無一人阻攔?!?br />
一個人當然殺不了天君,但若是十萬天官呢?
諸多天兵皆是苦修數(shù)千載,歷劫飛升,才得以位列仙班,無法甘心隕落于此,更不愿成魔。
那日天宮魔氣翻涌,濁念橫流。
滔天惡念如潮水一般蔓延,不斷有仙官墮魔,雙目赤紅,黑瞳迅速吞噬眼白,直至整個眼眶變成詭譎的墨色。
黑氣纏身,執(zhí)念纏身,唯一的念頭,便是弒君,求生。
那場面,即便天官回憶起來仍覺心驚
天官說著說著。
忽然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救苦仙君停了下來,靜立無聲。
“仙君?”
“是……”太一不聿低聲呢喃,“燭龍一生只擇一人,寧歷萬劫,不作他選……”
“”仙君,您說什么?”天官沒有聽清,向前一步。
“所以,他之前既選過她,又怎會再選旁人?”
身旁仙官聽得茫然,正欲再問,卻驟然渾身一僵,四肢被縛住不得動彈。
一股劇痛自肺腑翻涌而起,他悶哼一聲,接著身下一熱,血水流淌,在腳下匯聚,千年修為隨之點點逸散在空氣中。
他睜大了眼,驚駭抬頭,見太一不聿緩緩轉(zhuǎn)頭望來,漠然地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仙官疼痛至極,面皮顫抖,卻仍勉強應答,“碧…碧霄宮執(zhí)令……云桑?!?br />
太一不聿頷首,“云桑?!?br />
仙官來不及驚喜,下一刻,劇痛自四肢炸開,口舌被封,金身破裂,背后一陣鉆心的痛苦。
眨眼之間廢去仙骨,修為潰散。整個人被凌空提起,窗外景象驟然扭曲,原本縹緲的云?;饕黄杉t渾濁的魔霧,殿宇樓臺翻轉(zhuǎn)變形,云桑來不及反應就拋出窗外,墜向不知何時扭轉(zhuǎn)出現(xiàn)的那群早已墮魔的叛仙之中。
“此人交予你們?!碧徊豁采ひ舻?,執(zhí)起一支筆,在空白的紙上緩緩寫下一行字,“你們知道該怎么做?!?br />
分食仙骨亦可奪得他人修為,一時之間,那群墮仙頓時如嗅得血腥的鬣狗,黑壓壓的撲了上去。
一切發(fā)生得實在太快。
原本跪在云桑身側(cè),神情木然的天官見狀驟然起身,不假思索便要撲上前相救。
可還未近身,太一不聿忽地抬手,指尖在空中輕輕一挑。
一縷極細的血絲自那天官眉心鉆出,凌空凝作一粒殷紅的血珠,飛掠過去,懸在太一不聿瑩白的指尖。
血珠微顫,緩緩滲入他的皮膚中。
太一不聿挑眉望過去,眼底寒意漸漸清明,“原來是華清宮角仙后人?!?br />
他抬步,往下走,“是對旁人用了言靈之術?”
星禾死死咬牙,單手抵唇,口中飛快念出一句咒訣。
太一不聿仍然噙著慢條斯理的笑意,紋絲未動。
言靈之力驟然反噬,那天官渾身劇烈一震,踉蹌跪地,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修為懸殊差距之下,言靈失效,反倒重創(chuàng)己身。
太一不聿步履從容,一步步向他走近,聲線平和,“角仙后人,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言靈之術嗎?”
那人怔在原地,喃喃道:“不可能……”
卻見太一不聿已抬手抵唇,似笑非笑。
“仙殞魂蝕,魄散此咒?!?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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