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改變
鏡花樓外,絲竹管弦聲聲不絕,笑鬧聲此起彼伏,觥籌交錯,浮華喧囂。
一簾之隔的雅室內(nèi),卻安靜的像被隔出了另一個世界。
香爐青煙裊裊,柔和了視線。
玉箋不安地抬頭,隔著輕紗幔帳,隱約可見一道修長挺拔的輪廓。
那人背對著她站在外間,為她留出了更衣的空間。
她飛快地?fù)Q上干凈的衣裙,衣衫復(fù)雜,長長的衣帶幾次從指間滑落。
“大人……”
她一邊換衣服一邊放軟聲音,向外間的男子解釋,“我沒有撒謊,我實(shí)在不記得自己從何而來?!?br />
“但我不是魔域細(xì)作,我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br />
她邊系帶子,邊心驚膽戰(zhàn),“我保證…以后絕不會再把旁人的東西帶進(jìn)來了。求大人饒過我這一次?”
貴客背影一動不動,芝蘭玉樹。
片刻后,他問,“換好了?”
玉箋遲疑,“換好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他從外間走來,踏在紗幔飄動的影子上。
燈火將整座花樓照得如同白晝,燈籠暖黃的光順著窗縫流淌到玉箋身上,映亮了她半邊白皙的臉頰。
貴客漆黑的視線穿過絲絲縷縷白煙,一遍遍描摹她的輪廓。
目光從她的睫毛流連到頸側(cè)淡青的血管,最后定格在她柔軟的唇瓣上。
燭鈺向來冷靜漠然,可偏偏對她帶著些請求的語氣毫無招架之力。
盯了她片刻,燭鈺語氣放輕,“沒關(guān)系,想不起就不用想了。”
貴客在她面前蹲下身來,月白色的衣擺落在木質(zhì)地面上。玉箋下意識低著頭,不敢看眼前的人。
外面的喧囂忽然遠(yuǎn)去了。
貴客漆黑的眼中盛著些許溫柔,像藏了一泓清泉。
他伸手輕輕撫過玉箋的頭頂,指尖帶著淡淡的好聞的龍涎香。
“玉箋,”他的聲音比之前輕柔許多,認(rèn)真地問她,“愿意跟我走嗎?”
玉箋頓了下,緩慢地眨眼。
暖黃的燭火也鋪灑在貴客的眉眼間,將那對漆黑的眼眸染上了些許繾綣的意味。
貴客唇邊顯出些許淺淡的笑意,長長的睫毛在眼尾投下淡淡的陰影。
他手指修長,動作嫻熟地將玉箋衣襟前系得亂七八糟的死結(jié)解開,不帶任何狎褻意味,重新挽了個規(guī)整的結(jié)。
隨后在她掌心放了一枚溫潤的金鱗。
“跟我回天宮吧?!?br />
……
待屋內(nèi)再次恢復(fù)寂靜,窗外落下一道身影,“陛下,都妥當(dāng)了?!?br />
軟榻邊上留著一件未帶走的外衫,衣角垂落,主人匆匆離去時扯到地上。
燭鈺站在榻邊,目光落在那件衣衫上,柔軟的布料上還能感受到殘留的溫度。
大概是太久沒有見到她了,明知她就站在眼前,卻疑心是心魔幻化的虛影。
所以總想碰一碰她,或是嚴(yán)厲一些,讓她知道那些代人轉(zhuǎn)交玉佩帕子的舉動不可行,可話剛出口就后悔了,因為稍一冷臉就會嚇到她。
不知為什么,唐玉箋總有點(diǎn)怕他。
前后兩世都是。
明明他從未真正傷過她,甚至放在身邊處處護(hù)著,讓她學(xué)會許多東西,一路生長,含苞待放。
只是這一世轉(zhuǎn)世為人的玉箋似乎更乖了。
上一世第一次被逼得害怕極了,還會咬他,大概是這一世知道自己是凡胎,只輕輕發(fā)顫,卻不敢再動。
茶盞里的熱氣氤氳而上,房間里光線柔和,遮掩住他過分深刻的視線。
注視良久,燭鈺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暗色,再抬眼時又是那副清風(fēng)霽月的模樣。
將衣衫收入乾坤袋中,動作從容。
卯時,鏡花樓終于靜了許多。
玉箋從雅室回到自己的房間,輕輕合上門,反手落栓。
臉上的怯弱神情如潮水般褪去,變得平靜。
房內(nèi)昏暗,她徑直走向窗邊的矮榻,窗外透進(jìn)來的微弱天光將她的影子拉得朦朧一片。
剛剛那個貴客問她先前身在何處,一直以來在哪生活,玉箋不敢說出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只說不記得先前的事了。
睜開眼有意識起,就在無盡海之下。
話里有一部分是真的。
她的確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無盡海,隱瞞的那一部分則是和見雪的交集,以及自己上輩子的事。
可那個天官的眼神,舉手投足,一直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
對方似乎也很熟悉她,清楚地知道連她自己都忽略了的一些小習(xí)慣。
不知為何,從第一眼見到他起,她就有些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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